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願離開
雲瓊珺找到努努，拉著他要他離開。
“不，我不走！”努努突然大聲說，隱隱帶著怒氣。
雲瓊珺焦急地問：“為什麽？努努，為什麽一定要留在這裏？我沒有騙你，瑞都的人真的要帶兵來討伐你了！”
“我、我不相信……”努努雖然說話磕磕巴巴，可語氣卻是雲瓊珺和顧森從來沒有聽過的堅定，“瑞都都是好人，將軍也是好人……”
“將軍？”雲瓊珺二人對視一眼，一起回頭齊聲問努努：“什麽將軍？”
“救了…努努的將軍。”努努含糊地說，雲瓊珺卻能從他稚嫩的語調中聽出最真摯的感情。
“努努，可以跟我們講一講嗎？”她知道努努心裏藏著秘密，關於他為什麽會藏在這裏許多年，還一心想要守護瑞都，其中肯定是有隱情的。隻是從前努努不住動說，他們怕觸及傷心事，也一直沒敢問，現在正是深入挖掘內情的好時機。
雲瓊珺溫和地問出了口，努努陷入了一瞬間的沉默。
那些往事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是一旦回憶起來，卻仿佛還發生在昨天一樣。
那是多少年來著？五年？十年？或者更久？努努一個人孤獨太久，已經忘記了時間的流逝，也不知道如今外界是什麽樣子。所有事物都在變化，洞口的那棵樹，好像不久前還是一株幼嫩的小樹苗，如今卻已經亭亭如蓋了。
唯獨他，生活在隻有自己的小世界裏，所有的時間都停止了流動，他就像一個被世界拋棄的孩子，孤獨地長大，寂寞地舔舐著傷口，灰暗的一生中，隻有那段回憶是帶有色彩的，讓人目眩神迷。
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沒有了父母，一隻小獸孤獨地流浪，力量最弱的時候還會餓肚子，連力氣都沒有。
他不知道為什麽見到他的人都會露出懼怕厭惡的神情，還小的他太過懵懂，分辨不出人類的惡意和善意。
後來來了一群拿著兵器穿著鎧甲的人，用長矛和刀劍指著他，大聲說他是怪物，是蚩京怪的子嗣，是不詳的象征，必須要殺死！
他受傷了，身體很痛，很難過，一邊躲藏一邊哭，茫然無措不知道自己該藏到哪裏。
這時候將軍出現了，將軍有一雙非常寬厚和溫暖的手，會給他包紮傷口，會重重地撫摸他的頭讓他不要哭，努努最喜歡的人就是將軍，他把將軍當成哥哥和父親那樣崇拜。
將軍告訴他不能作惡，說自己是瑞都的人，既然救了努努，那努努就要跟他一起為了保護瑞都百姓而努力。
努努過了一段非常開心的生活，然而好景不長，將軍戰死在戰場上，努努又成了孤單一個人。但是他不再迷茫，而是知道了自己應該做什麽，他要代替將軍，照顧瑞都的子民，完成將軍未完成的遺願，打敗蚩京！
到時候將軍在天上，也會為了努努而開懷的吧。
努努用不流暢的語調講完了他的故事，很簡單，一點都不複雜，沒有太多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隻是一個戰亂血腥中最不起眼的一瞬，卻是他生命中全部的溫暖。
努努因為回憶而哽咽，小聲嗚嗚地哭著，含糊地念著“將軍，將軍。”把碩大的腦袋埋到地上，忽略了外界所有的一切，自顧自陷入了難過中。
雲瓊珺沉默無言地看了顧森一眼，低聲說：“我沒想到事情的真相會是這樣的。”
顧森苦笑，“比我們想象的都要簡單上無數倍，但是，讓人無法置之不理啊。我可能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情緒了。”
“他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呢。”雲瓊珺黛眉微蹙看著傷心的努努，“可是現在該怎麽辦？努努舍不得離開瑞都，想代替將軍守護這裏，可如今的瑞都已經不一樣了啊，他不明白，可我們兩個懂啊。”
顧森慢慢搖了搖頭，“阿雲，我們勸不動他的，你也應該看得出來。”
雲瓊珺歎了口氣，還是決定再做最後一次努力，無論如何，盡管隻是萍水相逢，他們兩個卻舍不得看到努努受傷。
“努努。”雲瓊珺往前走幾步，輕聲呼喚著努努的名字，“別哭了，聽姐姐說兩句話好不好？”
努努抽噎著抬起大腦袋，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雲瓊珺，結結巴巴地說：“姐姐，努努求你們一件事，可不可以幫我找一套繁城的軍服？如果我穿上了軍服，就能和將軍一樣了，到時候瑞都的百姓一定就能接受我了！”
他信任又祈求地看著雲瓊珺，拒絕的話堵在雲瓊珺的喉嚨，竟然讓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該怎麽辦？雲瓊珺詢問地看向顧森，希望他能幫助自己下定決心。
顧森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們去幫你找軍服，隻是你千萬要藏好，絕對不能出去活動，如果碰到有人過來找你，不管是誰都不要理，先保護自己的安全，明白嗎？”
努努眼中綻放出光彩，“謝、謝謝你們肯幫我！我、我會乖乖待在這裏，等你們回來的！”
顧森和雲瓊珺折服於他的固執，也沒有多勸，隻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荒山，去繁城給努努找軍服。既然沒辦法讓努努改變主意，那幹脆先順著他的意思來，走一步看一步吧。
努努小心翼翼地探了探腦袋，目送著雲瓊珺和顧森越走越遠，一直下了山，感覺自己的心髒激動得砰砰直跳，大眼睛裏滿是期待之情。
他對雲瓊珺和顧森很信任，相信他們是好人，會給自己帶來繁城軍服的！
一想到也許再過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光明正大走出去，跟瑞都的百姓們走在一起，成為他們的朋友，努努就開心得想大聲高叫。
不過他很快又想起了剛剛顧森對他的叮囑，隻能怏怏不樂地垂下了頭。
這時候他的耳朵忽然迅速動了幾下，一扭身子，衝著不遠處的灌木叢一聲吼叫，“誰，快出來！”
他氣勢全開，這座荒山他生活了很多年，已經熟悉的就像是他的家了，不管是誰進來，都絕對討不了好處！
草叢裏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努努背部緊繃弓起，用蓄勢待發的姿勢準備著撲上去撲倒獵物。
很快，一道身影從草叢中慢慢走了出來，正是饒翰。
他偷偷跟在雲瓊珺和顧森的身後，掩去了自身的氣息，竟然過了這麽久都沒有被發現，而且還順藤摸瓜找到了怪獸的所在，並且把方才的一番對話全部聽進了耳朵裏。
他當然感到十分驚訝，真是沒想到，傳說中那個窮凶極惡的怪獸居然是這麽個還沒斷奶的小畜生？看上去頭腦也不太好使的樣子，說話還說不利索，就這幅模樣，怎麽會對瑞都造成傷害？成為別人的盤中餐還差不多！
“努努你好。”饒翰笑著同他打招呼。
努努並沒有馬上被迷惑，仍舊保持著時刻都能撲出去的姿勢呲牙盯著饒翰，“你居然藏在這裏，是不是想襲擊我？”他惡聲惡氣地吼了幾聲，“你是蚩京人，我要把你吃掉，我要保護瑞都！”
嗬，保護瑞都？瑞都現在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塊才好，果然是個畜生，到底還是靈智低下！
饒翰心裏如此嘲諷的想著，臉上的表情卻真摯又懇切，“努努，你誤會了，我不是蚩京人啊。”
“你撒謊，別想騙我！”努努憤怒地說。
饒翰雙手舉起攤開，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努努靠近，柔聲說：“你看啊，我穿著瑞都的衣服呢，我怎麽會是蚩京人呢？努努，你不認識瑞都的衣服了嗎？你好好看看，千萬不要冤枉了好人啊。”
努努疑惑地盯著他看，這身衣服，好像、好像真的是瑞都的，難道我真的錯怪他了？
“你、你沒有騙我嗎，你真的是瑞都人？”努努猶豫著問。
饒翰笑了起來，“當然了，我怎麽會騙你呢？我身上的衣服總不會是假的吧。努努，你錯怪了我，我很傷心呢。”
努努慢慢地收回了鋒利的爪子，身體也緩緩放鬆，最後趴在了地麵上，帶著柔和與歉疚的目光看著饒翰，“那對不起啦，是我不對，我錯把你認成了蚩京人，你千萬不要生我的氣哦。”
他很不好意思，為自己的粗心大意。對於努努而言，將軍要守護的瑞都就是他的責任，每一個瑞都人在他眼裏都像將軍一樣善良可親，是他的夥伴和家人，是絕對不能傷害的人。
確定了饒翰的瑞都身份之後，努努態度緩和了很多，連聲說著對不起，隱藏在濃密毛發中的臉蛋都好像紅得嚇人了。
饒翰故作驚訝地說，“我跑出來玩，結果在山裏迷了路，這才碰到你。現在時間不早啦，我得趕緊回家，要不然家裏人會擔心我的。”
“對！”努努點著他的大腦袋，“要回家，不能、不能讓家裏人擔心，你放心走吧，山裏有我在，很安全的。”
饒翰耐心地跟努努道別，又約定好以後有空還會來看他，這才施施然下山去了。
努努心裏高興極了，他居然一下子有了三個好朋友，以後再也不會寂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