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努努的衣服
這天清早，雲瓊珺又喚努努來試衣服。
連幾日裏從搜集衣料到測量尺寸剪裁拚接，兩個人不斷修改不斷趕製，通力協作，雖然之前沒有接觸過此類活計，如今做起來倒是像模像樣。
雲瓊珺細心引導著努努穿上衣服。換好後，她拉著努努左看看右看看，翻弄幾處，道：“嗯，這邊短了點，可以拆下來換長一點的，長五公分應該剛剛好。”
顧森走過來，指著衣領道：“脖子這兒有點緊啊，我看就往下延一些。”雲瓊珺也點點頭，對努努道：“沒什麽大問題了，我再改這幾處，戴上頭盔，到時便和將軍一樣了。”
努努已然是開心到手舞足蹈，仿佛看到身穿繁城軍服和瑞都百姓並肩作戰的自己。它抱住雲瓊珺和顧森，不住的說：“謝…謝…謝謝。”
身穿繁城軍服的努努，一臉興奮的努努，全心全意守護瑞都的努努。顧森看著同樣笑著的雲瓊珺，心裏卻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瑞都的一間大型製器廠裏，每個人都在忙碌。此時突然慌慌張張跑進來一個人，直接坐到當中，大口喘粗氣，好一會兒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完了，蚩京的那個怪物被放跑了！”
一下驚的眾人不再動作，都呆呆得望著他，屋裏也安靜下來。眼前的人不過隻是一個普通的瑞都百姓，他如何知道蚩京的怪物被放跑。
說這番話的人正是饒翰，他作出一副剛從遠處回來的樣子，心裏盤算怎麽說讓人信服。
“被誰放跑了，跑去哪兒了，你說的話幾個意思？”
有人接話正合饒翰心意，他用充滿憤怒不安的語氣道：“那個雲瓊珺和顧森根本就是和那個怪物一起被蚩京派過來的！”他一邊說，一邊惱怒地捶桌子，歎了一口氣又道：“他們聽說咱們要起兵打怪物，正要掩護那個怪物跑呢！”
製器廠的人這下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這怎麽行，這回跑了，下回又不知道會派個什麽怪物過來。”
“就是就是，而且蚩京的人肯定會覺得我們好欺負！”
饒翰趁機插嘴道：“咱們幹脆這就去殺了那個怪物以絕後患！”
一眾人等紛紛表示同意，各自準備起來，你帶刀劍，他拿彎弓，招呼各自家人，表示馬上出發去荒山。
製器廠裏，饒翰發出了一抹不易讓人察覺的微笑。
與此同時，軍服的改善也已經收尾。荒山上，身著繁城軍服的努努彎下身子接受雲瓊珺為他戴上頭盔。方圓不存幾株樹木，目及不見如茵綠草，殘枝敗柳，枯木枉存，黃沙期間，努努複唱起瑞都的歌謠，一字一句，扣動雲瓊珺和顧森的心弦，飄**在天地間，向著不盡遠方散去。
雲瓊珺望著努努，顧森望著雲瓊珺，誰也不想打破這一幕。萬物生滅，千裏蒼穹，朝暮輪回，誰又是混沌世界裏主宰。
而刹那之間，顧森感受到異於平常的殺氣直衝他們而來，從瑞都而來。他拉過努努，道：“你先躲起來，跑出這裏。”
努努不解地問：“嗯？為…為什麽？”雲瓊珺同樣疑惑。
“瑞都的人要過來了。”顧森沉沉地說。
努努很開心，激動道：“那…那他們…我…衣服…相信…”
雲瓊珺自然明白努努是想著瑞都人看見努努的繁城軍服，便相信努努是自己人了，可是她也知道瑞都人不可能如此輕易就放過努努。雲瓊珺看向顧森，他堅定地拉努努離開，滿臉嚴肅道：“不可以，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必須先躲一陣子。”
“我答應你，等一段時間瑞都人就會接納你了。”雲瓊珺見顧森這樣說，自然站在同一邊。顧森不會說錯的，這種時候亦不能感情用事。
努努卻一把攬過雲瓊珺和顧森，把他們放到一處隱秘的山洞裏，對他們道：“我會…好…解釋。”語罷，隻留下背影，努努回到剛才的地方，待瑞都人到來，就像這麽長時間來守護著這座城一樣，忠實地等候希望平安的人的到來。
山洞裏，雲瓊珺問顧森：“瑞都人會信嗎？”
“你明明知道答案又何必問我。”顧森回她。
“那我們得出去。”雲瓊珺要站起來。
顧森拉住她，道：“不急，我們先看看瑞都人的態度，況且他們已經認為我們是蚩京派來的，盲目出去反而會讓事情更被動。”
雲瓊珺猶豫不決，但是她還是坐回來了，顧森的話不無道理，自己有時候也確實太過容易感性，此時出去若被激怒，努努的一切心意都白費了。
前進的聲音由遠及近，逐漸靠向努努，隱約可見瑞都人的衣服。
“我看見那個怪物了！就在那！”人群中穿出這樣的聲音。
“那家夥還穿了軍服，腦子裏想的啥，蠢死了，還以為能蒙混過去不成？”接著是一聲不屑的冷哼。
“大家！一鼓作氣！殺了那個怪物！”瑞都百姓的領頭人喊道，隨下符和：“殺了它！殺了它！”一行人氣勢洶洶逼近努努。
努努撫了撫衣服，看看穿戴是否整齊，有點緊張的等著和瑞都百姓交談，這時聽見他們說的話顯得有點慌張，驚恐下左顧右盼不知道怎麽辦才好，而人們已經來到腳下。
為首的人停在努努不遠處，其餘人等形成一個半包圍駕駛，或拉弓開箭，或提槍上陣。每個人都不敢再靠近努努，畢竟在他們眼裏，努努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危險怪物，也沒人後退半步，畢竟家國責任還在心上。
如此駕駛，悠悠眾人，特別是自己想要守護的人，今時把自己作為敵人來看待，努努不安，它看著瑞都百姓，開口道：“我…是…將將軍的…守護…”努努非常希望他們能夠理解自己的話，可是它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怎麽說更能讓人相信，隻是慌忙道：“你們…我…要…要相信…我…”
“怪物！不要以為能妖言惑眾！你的主子也沒辦法救你了！”一個看起來斯文的少年嗬斥道。
被反駁的努努更加不知所措，它下意識想要離瑞都百姓近一點，企圖說明情況，說說以前，說說這些年，可是剛往前邁出半步，為首的人以為他要發動攻擊，手中劍揮起，大聲道：“小心！”隨後劍指努努，發動號令：“弓箭手！放箭！”
腳步尚未走穩，幾百支箭迎麵而來，努努不得已後退幾步，捂臉垂著頭不敢前進。肩上中了第一箭，然後是胳膊，手腕，努努發出幾聲慘叫，瑞都的人被嚇到，又很快調整好，繼續進攻。
看到這樣的效果，領頭人揮劍大喊：“衝上去！”
數百人有的從前麵攻擊，有的從側麵偷襲，也有不少留在原地射箭以掩護前進的人。衝擊的呐喊聲，刀劍揮舞聲，弓箭射擊聲，一時間冷清的荒山熱鬧起來，這種戰場般的熱鬧隻看著讓人心寒。
努努隻好邊來回走動，邊後退躲藏，嘴裏嘟囔著：“大…大家…不這樣…”
苦惱，無助，努努隻盼他們能停下來，不敢往兩邊走，怕傷到人們，隻能不斷後退。就此跑掉嗎，努努不甘心，它覺得這是一個把一切說清楚的好時機，不跑嗎，它又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結束，難道從前的日子一去不複返，期望和瑞都百姓一同生活也是無法實現的假想。奔跑的人群，黃沙四起，淹沒了大地，覆滅四方。陽光當正好，土地卻無安寧。
努努看不清楚遠方，看不準來來回回的人群，它猶豫恍惚。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受開始蔓延，好似空了一塊，酸澀感向四周發散。本不應該如此的，怎麽就到了這樣地步，是自己錯了嗎，是自己打擾了瑞都百姓的生活嗎，想要守護瑞都到頭來成為混亂的始作俑者…努努心裏的酸澀感湧上來，眼睛開始模糊，它低頭試圖擦去眼睛裏的淚，正好看見右腳邊有一個小孩子拿著木質劍衝它跑過來，步伐還不穩當，搖搖晃晃到離努努不遠的地方就被小石頭絆住，身體前傾幾乎就要摔到地麵。努努沒有考慮就直接衝過去把孩子抱起來。
小孩子卻沒有察覺到如何隻發現自己被這個怪物抓在手裏，一下子大聲哭起來喊爹爹。眾人看到這一幕，以為怪物要吃小孩子，更加密集的射箭和用力砍刺，叫喊著把孩子換回來。
哭鬧的孩子和誤會的人群，努努隻覺得受的刀劍愈加重起來，這下隻能把孩子放下來，孩子剛挨到地麵，就哭著衝他的家人跑回去。恰在努努彎腰那刻，一支箭穿風而來，射掉了努努頭上的頭盔，頭盔滾落到一旁，努努想要去拿回來，可是四周的人群都在攻擊，它沒辦法脫身，眼睜睜看著頭盔被憤怒的人們踩爛。
再看看，身上的衣服也破敗不堪，失去了原有的樣子。努努拔下胳膊上中的箭，丟到很遠的地方，然後是肩膀上的，腿上，每拔一箭，鮮血便流出更多，血染軍服。
不等努努清幹淨身上的箭，新的箭又會射在身上，還有刀劍的傷口，人們不斷砍刺。沒有人聽見努努的心聲，沒有人理會一個怪物的情感，他們隻想讓它死！它守護的人隻想讓它死！努努發出嗚咽，掙紮，絕望，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