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吼,狗在叫,季北周在笑,林初盛卻尷尬地頭皮發麻。
看了眼自己這一身紫紅色的中老年法蘭絨睡衣,鄰居家的狗又一直用頭使勁蹭著她的腿。
林初盛就是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都沒機會。
季北周直起身,寸板頭,不再是初見時那般貼著青皮,略長些,難得穿了件毛衣,搭著黑色羽絨衣,筆挺幹練,自帶氣場,極有存在感。
“你、你怎麽回來了?”
林初盛聲音壓得低,尬到恨不能用腳趾摳地。
“放假回家。”季北周說話難掩笑意,“去換衣服吧,我等你。”
林初盛請客的大話放出去,覆水難收,隻能慌慌張張逃回家。
“媽,我有事要出去,沒法幫你看門了。”
不待程豔玲開口,林初盛早已鑽回屋,麵向鏡子,看著自己的裝扮,恨不能抓頭撓牆。
這季北周怎麽出現得毫無征兆,好歹提前說一聲啊。
此時她才想起外麵天寒,當時又羞又急,竟忘了請他進屋坐坐。
隻是請他進來,又該怎麽介紹,爸媽本就誤會他們的關係,隻怕又說不清了,要是知道他是季成彧的親哥,這怕是又得炸了……
林初盛心裏亂哄哄,手上的動作卻沒停,翻箱倒櫃找衣服,一時竟然挑不出一套適合出門的。
——
此時的季北周還在逗狗,想著林初盛的睡衣,會心一笑,隻覺得可可愛愛。
“哮天犬!”一聲呼喊,狗蹭得一下竄走,跑到熟人麵前搖頭擺尾,蹭著腿求關注,“你不回家在跟誰玩啊?”
哮天犬扭頭衝著季北周汪汪兩聲,他扭頭看過去,目光相撞,他急忙直起腰,上前喊了聲叔叔好。
林建業隔著一段距離就看到了季北周,當時就喜不自勝。
這小夥子他見過。
“你好,來找我們家初盛?”
“嗯。”季北周也沒藏著掖著。
這讓林建業想起女兒上學時總在他家附近晃**的季成彧。
那小子看見他就跟見了鬼似的,跑得比賊都快,一看就知道做了心虛,哪兒像現在這個,大大方方,不卑不亢。
“站在外麵幹嘛?初盛這孩子太不懂事了,進屋坐坐,喝口熱茶。”林建業早就想認識他,眼睛落在季北周身上,就沒挪開過。
“太麻煩您了,我就在外麵等等吧。”
“喝口茶有什麽麻煩的,進來吧,哮天犬,你趕緊回家。”這狗好似有靈性,一聽說回家就扭頭往回跑,林建業則推開小旅館的門,熱情招呼他進屋。
“那我就不客氣了。”季北周態度謙和。
“誰來了啊。”程豔玲正坐在收銀登記處追劇,餘光瞥了眼也急急起身,下意識整理了一下衣服。
“隨便坐,我給你倒水喝。”林建業笑著。
“叔叔您別客氣,我不渴。”
“我給你泡點茶,紅茶還是綠茶?前段時間剛有人送了一盒好的紅茶……”
……
林初盛也擔心天寒地凍,讓季北周等她太久,換了衣服,匆匆搽了下臉就趕緊跑出去。
這一出門,差點沒把她嚇得魂兒都飛了。
季北周居然出現在她家客廳!
正跟她爸媽有說有笑?
最可怕的是,在他家地盤上,季北周表現大方坦**,倒是她爸媽居然有些拘謹不好意思,這到底是發生什麽了!
“初盛啊,你朋友來找你,這麽冷的天,你怎麽好意思讓別人在外麵等。”林建業皺眉。
“叔叔不怪她,是我來得突然,兩手空空,不好意思貿然登門,所以沒進來。”季北周替她解釋。
季北周短短一句話,卻贏得了林家夫妻倆的好感。
知道維護女兒,知分寸,懂禮數,說話也進退有度,個子高,又精神體麵,越發覺得小夥子不錯。
“你們是要出去玩吧。”程豔玲笑道,“那趕緊走吧,天都要黑了。”
林初盛:“……”
生平第一次,林初盛要出門,父母恨不能攆她趕緊走。
兩人離開時,林建業還笑著讓季北周有空來家裏坐坐,吃頓飯。
目送二人背影消失,林建業還感慨,“小夥子說話談吐不錯,挺靠譜的。”
“那小夥子挺靠譜的,你就一點都不靠譜了。”程豔玲冷哼著,“剛才你跟人家說了半天,都在聊什麽茶葉,居然連他姓什麽叫什麽都沒問,你是不是缺心眼。”
林建業低咳兩聲,第一次見女兒的“疑似男友”,他也緊張啊。
一時不知該聊什麽,扯到茶葉就多說了幾句,居然把正經事都忘了。
個人信息,一概忘問。
——
林家夫妻倆懊惱著,林初盛心底也鬱悶。
這季北周到底是從用了什麽法子?
季成彧追了她那麽多年,連她家門都沒敢踏進來,見著他爸跑得比兔子還快,他卻可以和她爸喝茶聊天了。
就連咬過季成彧的狗,在他手下溫馴如貓,季成彧見到,不得哭死。
撞見自己穿著睡衣,本就覺得窘,此時又不知他和父母聊了什麽,林初盛腦子亂哄哄的,尤其是走在季北周身邊,這一路上可沒少招人眼。
模樣出眾,個子高,氣質又是獨一份兒的傲,別說女人了,就是大小夥都會多看他兩眼,順帶……瞄一下林初盛。
“去哪兒吃飯?”季北周讀大學後極少回江都,若說找吃的,真不在行。
林初盛倒是知道幾家不錯的餐廳,隻是不知道他的口味,“你有特別想吃的東西嗎?”
“你定,我不挑食。”
“那先坐車去市中心。”
林初盛攔了輛出租車,到市區也就是起步價,隻是她低估了跨年夜的人流量,壓根打不到車,江都這地方不算發達,沒弄地鐵,隻能選擇公交出行。
林家位置離市區較遠,剛上車時,位置空了大半,兩人還能坐著,經過換乘站陸續上人,帶孩子出去玩的不少,兩人紛紛讓了位置,尋個人少的地方拽著拉環或是扶手。
不過原本空閑的車廂,很快就擁擠嘈雜起來。
人多了,兩人的距離也不可避免地近了些。
待司機開始吆喝裏麵的人再擠一擠時,林初盛已被擠得無路可退,難免與人擦著碰著。
季北周伸手擋在她後側,替她隔開了擁擠的人群。
隻是姿勢曖昧,好似將她卷入了懷中。
臨近市區,開始堵車,公車走走停停,隨著慣性,林初盛這身子也跟著前後跌撞,攥了太久的拉環,手腕難免失力,在司機一次急刹車時,身體失控……
撞進了季北周懷裏。
霎時間,一股淡淡的煙草味竄入鼻尖。
“不好意思。”
林初盛剛準備撤開,司機再度急刹,又跌進他的懷裏。
沒有支撐,整個人隻能隨著急走急停的公車亂晃。
不過下一秒,腰上倏然一緊,她心頭猛地一跳,整個人被季北周牢牢控製在懷裏。
林初盛心被揪緊,渾身僵硬。
“撞到沒?”季北周低下頭,溫熱的氣息蔓延。
“沒有。”
即便穿得衣服多,林初盛也覺得腰間熱度燒人。
公車內過於嘈雜,季北周似是沒聽見,略微低著頭,“你說什麽?”
“我沒事,謝謝。”林初盛低聲道謝。
“你這一路上也沒說幾句話,因為那套睡衣?”
林初盛瞬時有些羞惱,剛準備伸手撐著扶手,逃離他的控製,就見他又湊近了一點。
尺寸之地,方圓之間。
林初盛一顆心都吊了起來,小心翼翼屏住呼吸。
“我覺得你挺真實可愛的,在我麵前你隻需要做最真實的自己……”
他的呼吸還夾雜著淡淡的煙草味,落在臉上……
如火燎原,熱辣滾燙。
“我就會很喜歡。”
周圍嘈雜一片,林初盛卻隻能聽到自己擂鼓的心跳聲。
心髒亂撞,呼吸被撞亂,好似要把胸口都生生撞得變了形。
就連公車到站都沒反應過來,人太多,要擠出去並不容易,季北周自然得拉住她的手,護著她下了公車。
心跳怦然,經風一吹,手背微涼,兩人手心緊貼,卻燥出一層熱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