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慧慧幽怨地看著李沐,小手輕輕撫上了李沐的麵頰,那雙手曾經綿軟細嫩,可現在卻粗糙而又僵硬。
“李沐哥,從小你在我心裏就是一麵紅旗,你說啥我覺得都是對的,我覺得我就像繞著油燈飛的蛾子,寧可被燒死,也要親你那麽一下。
當時在屯子裏你不受待見,被人罵被人瞧不起,我心疼得不行,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強,隻是被那個時代給耽誤了,而考上大學,離開這窮山溝,就是你出人頭地的第一步,可我舍不得啊,我從十一歲就一直等著自己長大,等著你娶我。
我媽把我賣了我知道為啥,她為啥去集體戶鬧,說寧可把我喂狗都不會嫁給你,那都是因為窮。
我哭了好多天,哭著哭著想明白了,我不想再拖累你,也不想再看家裏人的臉子,不就是嫁人嗎?不就是給我哥換嫁妝嗎?我認了,大不了嫁出去死了,反正我爹媽也沒那我當人看。
我把身子給了你,嫁到老於家我根本不讓他碰我,天天睡覺懷裏都揣把剪子,可後來我發現我懷孕了,你知道那時候我多難嗎?死又死不得。
於永和是個好人,他沒逼過我,心裏憋屈就天天出去跟同事喝酒,結果結婚三個多月就因為喝酒出了事故,差點沒被機器砸死。
他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讓我跟他離婚,說既然我不愛他,他就不想再拖累我了,當時他眼神裏充滿了絕望,就跟個死人一樣,我當時就下了決心,我不能把他丟下不管。
我生孩子的時候,正是老於家最難的時候,全家都下崗了,哪有錢接濟我們,我坐月子連雞蛋都吃不上,害的每天伺候於永和,那時候要不是舍不下孩子,我真就跟於永和一塊死了。
等孩子長大,老於家感覺到不對勁了,媛媛沒有一點兒像於永和的地方,而且日子也差半個月,我婆婆逼問於永和,於永和一口咬定那是他的姑娘,這我們娘倆才沒被趕出來。
接下來的事兒你也知道,我背著孩子賣早點,多少次連人帶車翻到溝裏,可我得挺著啊,為了孩子也為了於永和,我死不起啊。
你第一次來找我,我都想跑了,我不想讓你看見我那個樣子,我希望在你心裏,我永遠是那個漂亮幹淨充滿活力的丫頭。
於永和死後,徐馨就多次勸我跟你過,可我不想拖累你,我是個寡婦,你找我會被人笑話,可我看見你抱著媛媛那一刻,我的心都在滴血,尤其是你拿著照片問我的時候,我不知道咋回答。
李沐哥,我等了你這麽多年,越等越覺得自己配不上你,要不然……”
孫慧慧話還沒說完,最就被李沐的熱吻堵上了,兩顆顫抖的心時隔五年終於貼近了,隻隔著兩件衣裳。
晚上一家三口終於睡在了一張**,隻不過媛媛睡在了兩人中間,兩隻小手一直抱著孫慧慧,這一宿李沐都沒睡著,聽著女兒熟睡後均勻的呼吸聲,看著似睡非睡,嘴角不時露出笑意的孫慧慧,李沐心裏第一次有了種踏實感。
李沐和孫慧慧要結婚了,本來李沐是要大操辦的,可孫慧慧死活不幹,說自己一個寡婦二嫁,怕給李沐丟人,自家親戚知道就行了,沒辦法李沐領著她去婚姻登記處領了證,隻告訴了徐馨魏翔等要好的同學和家裏的直係親屬,剩下的就要看孫慧慧的意見了。
倆人結婚定的日子也很怪,居然定在了臘月二十七,李佳琪和李泉都一臉疑惑。
李佳琪扳著手指頭算了算:“哥,你這不胡鬧嗎?臘月二十七又不是雙日子,而且眼瞅過年,哪有人選那個日子辦事兒的,你跟嫂子還是換個日子吧,或者讓老叔幫著選選。”
李沐嘿嘿一笑看了一眼孫慧慧,慧慧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大妹,你哥選這個日子有原因,80年你哥自己在集體戶過年煤煙中毒了,還好趕上我給他送飯發現了把他送去了衛生院,他算是保住了這條命。
當時把我嚇壞了,一直哭,後來你哥沒事了建國叔就逗我倆,說我又背又抱的,便宜都讓你哥占了,得對我負責任,得娶我,直到現在我還記得你哥看我的眼神,直勾勾的就像要把我吃了一樣。”
李佳琪和李泉都哈哈大笑,李沐老臉一紅:“別聽你嫂子胡說,當時我煤煙中毒還沒好利索,看啥東西眼神都直勾勾的。”
李沐這話把孫慧慧都逗笑了,等笑聲平息,李沐看看孫慧慧:“老婆,咱一家三口是不是該回趟靠山屯了,結婚這麽大的事兒,不跟你爹媽說一聲不好吧。”
孫慧慧本來帶著笑容的臉,瞬間就冷了下來,李沐歎了口氣:“別老糾結以前的事了,那個年代拿姑娘換彩禮的不止是你一家,不都是因為窮嗎?
現在包產到戶又趕上改革開放,如果放在如今這個時代,你爹媽還能拿你換彩禮麽?我的意思還是得去告訴你爹媽一聲,起碼禮數咱不能差,要不然會讓鄉親們笑話的。”
孫慧慧糾結了半天,最終點點頭同意了。
元旦是東北亞商貿公司最忙的時候,國內市場和國外市場都催著要貨,可徐馨硬是領著四個業務員,開著公司的四輛麵包車,和魏閑陳靜一道回了吉春,要跟李沐一起回靠山屯。
李沐按照老禮買了四大件,又包了個大紅包,算是聘禮,徐馨和魏翔兩口子也給買了不少禮物,孫慧慧可是東北亞的老板,這麵子必須做足了。
臨走前李沐給王建國打了個電話,把事情一說,電話那頭王建國的聲音都哽咽了:“李沐啊,你跟慧慧可太不易了,我這當叔的能活著看見你倆成親,叔死都能閉上眼,放心吧,你跟慧慧是咱靠山屯的恩人,姑娘回家,我這娘家人一定給安排得妥妥的。”
一大早車隊就浩浩****出發了,既然是會親家,母親李萍和弟弟妹妹自然是要去的,同去的還有李沐的老叔李翰峰,李萍是第一次去大砬子,坐在車裏不時往窗外看,或許是想起了下放的事兒,臉上的神色很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