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苦笑了一下：“馬書記你說的我都懂，可我是搞企業的，規矩就是規矩，不能因為老百姓貪小便宜，我就得視而不見，縱容他們偷東西，如果那樣的話，我又怎麽對得起緊衣縮食求發展的工廠職工？

今天他們偷一筐藥材我不管，下次他就敢偷一頭鹿，養殖場幹活的都是社員，現在我對他們連基本的信任都沒了，這養殖場還咋辦？”

王建國一腳門裏一腳門外，弄得進退兩難，馬書記趕緊招手：“老王你進來，這事兒就出在你們村兒，你個村書記還想躲？”

王建國苦著臉進屋，找個角落坐了下來。

“都怪我平時思想教育抓的不嚴，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昨天就有不少人去我家找了，說種植園不能撤，撤了他們就又得過窮日子。

鬧事的就那麽幾個懶漢，我把他們臭罵了一頓，咱不能因為一條魚攪一鍋腥不是？絕大多數老百姓都是好的，李沐你就不念舊情？當年奮鬥二隊的老鄉是咋對你們知青的？”

李沐歎了口氣：“建國叔，要是不念舊情，我何必這麽遠往奮鬥拉投資？吉春周邊到處都是山，哪裏不能種藥材？

可這種事苗頭一開，以後的麻煩就少不了，我已經跟同益堂的劉總說好了，要撤我們一起撤，丟在地上的錢我們認栽，誰叫我頭腦一熱選錯了地方呢？”

李沐這番話簡直是誅心之言，馬書記臉色鐵青地看著王建國，要不是有客人在，估計馬書記都得掀桌子。

“老王啊，你也是個老黨員，當年土改時不也有調皮搗蛋手腳不幹淨的嗎？那時候土改隊可沒手軟過，咋現在就由著社員去禍害人家種植園？你一句批評教育就完事兒了？這叫盜竊罪你懂麽？

你趕緊帶著派出所和民兵回村，把盜竊藥材的人給我抓了，該咋處理咋處理，必須得包賠人家投資人的損失！

改革開放才剛開始，你們村就帶頭砍紅旗，這是什麽行為，這是公然對抗黨的富民政策！”

王建國低著頭不敢出聲，李沐一見馬書記這麽說了，也隻能借坡下驢。

“馬書記您也消消氣，建國叔不是沒管，是那幾個老鄉油鹽不進，根本不聽說，我也看出來政府為投資者保駕護航的決心了，我回頭在跟劉總和廠領導溝通一下，看看還能不能有緩和的餘地。”

馬書記看著李沐說道：“李沐這種植園不能撤，你要是不放心用二隊的人，公社給你派工人，出了事算我的，我就要讓二隊的社員眼巴巴看著別人賺錢，一分錢他們都別想得。”

李沐笑著起身握住了馬書記的手。

“馬書記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這就回去跟領導溝通，把馬書記您的態度轉達過去。”

也不跟王建國打招呼，李沐帶著技術員就走了，留下王建國如坐針氈，如果真出現馬書記說的那種局麵，他王建國可就成了阻礙改革開放的罪人。

“馬書記，您還真要往種植園派工人啊？你這不是讓我做蠟麽？讓我回去咋跟社員交代？”

馬書記哼了一聲：“現在你知道難受了，你弄一幫社員給李沐開批鬥會時候想啥了？想到今天的後果了麽？你以為李沐離了你們奮鬥二隊就玩不轉了？

我告訴你，這李沐還是念著跟你以前的老交情，要不然人家會做得更絕！

你別在這兒礙眼了，該幹啥幹啥去，你們村的事我才懶得管呢！”

唉聲歎氣離開了公社，王建國也沒臉去招待所找李沐，開著拖拉機回村，剛到村委會就看見一大群社員圍在村委會門口。

一個婦女趕緊過來問了一句：“老書記回來了，事兒辦咋樣了？種植園還撤不撤？明天我們能上班嗎？”

一群老娘們嘰嘰喳喳地圍了過來。

王建國哼了一聲：“要點臉不？聚眾跟人家鬧，嫌掙錢少的是你們，偷人家院子裏東西出去賣的是你們，現在咋還有臉去人家那兒上班？

我告訴你們，公社馬書記說了，要讓公社公安和民兵嚴查偷盜的事兒，查出來可不是賠錢那麽簡單，是要蹲笆籬子的。

而且馬書記還說，種植園的工人這回得由公社派，跟咱們屯子沒啥關係了，我讓你們作？這回是徹底把自己飯碗砸了！”

這幫社員一下子全傻了。

一進屋幾個放山正在等王建國，王建國在外麵說的話他們也都聽見了。

孫壯苦著臉看著王建國：“建國叔，李沐是真生氣了嗎？那以後咱還咋跟李沐做買賣？我們幾個家裏都囤著幾大麻袋草藥呢。”

王建國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咋整了，將心比心，如果你是李沐你急眼不？這不是拿人不識數麽？典型的升米恩鬥米仇，一幫養不熟的白眼狼。”

孫壯急得直拍大腿：“可建國叔，咱屯子社員也不都那樣啊？總不能因為王祿他們幾個，就把咱村的大好局麵給毀了吧。”

王建國點上袋煙吧嗒兩口，抬頭看了看孫壯。

“我可沒臉去找李沐了，你跟他還有點交情，能不能勸動他就看你了，屯子裏那幾個壞種你可得壓住了，這節骨眼上再出事兒，咱村的活路可就徹底斷了。”

孫壯咬牙切齒地就要去揍王祿，王建國趕緊拉住他，讓他不能動手，孫壯他們幾個這才氣哼哼地離開了村委會。

王祿就是個光棍兒，家裏窮得叮當響，連飯碗都挑不出個沒豁口的，這功夫正躺炕上，翹著二郎腿唱小寡婦哭墳。

王祿鼓動大夥鬧有他自己的想法，現在公社集市也開了，他隻偷了幾筐藥材就賣了不少錢，打了二斤酒買了半拉豬頭，吃的滿嘴是油，這好日子他啥時候享受過？

眼瞅著種植園的藥材都被收完了，他剛過兩天的舒服日子又到頭了，他就把主意打到了漲工資上。

社員眼皮子淺，他一架攏就都想起了文革時打砸搶的事兒，那時候抄家啥好往家拿啥，都沒人敢管，現在憑啥被種植園剝削？賺的錢就應該勞動人民占大頭！

就這麽的一大群社員，逼著王建國給李沐開批頭會，可沒想到人家李沐根本不吃這一套，立馬決定不幹了，這下子他王祿成了砸大夥兒飯碗的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