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歎氣,蕭珩也沒反應,一臉漠不關心的看著手裏的公文。

過了一會,見他當真不關心自己,柳逸真憋不住了,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質問道。

“蕭大將軍,怎麽說爺也是跟著你出生入死的鐵哥們,我都這樣子歎氣了,你就不關心關心爺?”

蕭珩頭也不抬淡淡道。

“柳伯母也給我信了,讓我給你和鄭二姑娘多留些相處時間。”

一聽這話,柳逸真猛地跳了起來。

“什麽?!!!”

他一臉不可置信的瞪著蕭珩,喃喃問道。

“此話當真?!我娘當真這麽說???”

蕭珩沒說話,柳逸真的母親自然不會這麽直白的請求,但那封信的大抵意思也是這樣。

見他默認,柳逸真鬱卒的又坐了下去,忍不住吐槽道。

“勞甚子娃娃親,爺都八百年沒回皖南了,這親事竟還算數。

天天在書信裏聽她念叨就罷了,也不知道娘怎麽想的,竟還將那鄭二送過來了!”

蕭珩扯了扯嘴角。

怎麽想的?

柳逸真如今都快二十六了,柳夫人就這麽一個兒子,能不著急嗎。

而且柳父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愛妾,為了自己心愛的小妾,當初柳父可沒少惹出笑話。

柳逸真當初與柳父鬧的不可開交,一氣之下竟跑來參軍,這些年也鮮少回去。

每次回去,也都是不歡而散。

如今柳父年歲已大,柳夫人自然不願意將家產都留給那妾室的孩子。

隻怕是想讓柳逸真成婚後能安心留在皖南罷了。

“哎,媽的,我可不喜歡嬌嬌小姐,又愛哭又弱的,還是雲姑娘那樣的烈女子最合我胃口,隻是可惜了~”

柳逸真說著酸溜溜的撇著嘴。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蕭珩穩穩地坐在那,麵色疏冷。

柳逸真口中的雲姑娘,便是這軍營中的一位女醫師——雲瀟。

她乃庸城人士,祖祖輩輩都是在這行醫,同旁的女子不同,為了行醫救人,雲瀟能跟著軍隊四處奔波,便是再艱苦的環境,她也從未喊過苦,堅毅的性子,在軍中頗受將士們的敬重。

柳逸真也被雲瀟救過。

那一次,敵軍的箭矢已經穿透了他的心口,還有一道橫跨整個脊背的刀傷。

就連柳逸真都覺得,自己的小命當真要交代在那了。

那時候,雲瀟跪在喧鬧的哭喊聲之間,炮火連天之下,她一身粗麻布衣,滿頭青絲都紮在耳後,即便渾身都是灰撲撲的沙塵,在柳逸真眼中。

那粗糙的手抓著他的手背,認真的說出別怕的那一刻,美得人神共憤了。

這樣一個奇女子,心悅之人,卻是最不近人情的蕭珩。

柳逸真牙都要咬碎了,一個是自己心愛的女人,一個是自己的好兄弟。

剛知道的那一陣,他可沒少找蕭珩打架。

頂著柳逸真酸溜溜的目光,蕭珩卻淡定自若。

“若是沒有旁的事,便出去吧。”

見他這模樣,柳逸真懨懨的低下了頭。

“罷了,你們的事,我管不著,今夜陪我喝點。”

“不喝。”

蕭珩施施然的放下手中的公文,淡聲道。

“我要回家。”

“???”

柳逸真瞪大了眼睛,仔仔細細的打量著蕭珩的臉色。

“你,你,你……你要回哪?”

“回家。”

蕭珩抬起頭,對上柳逸真的眼神。

回家這兩個字,徹徹底底的震住了柳逸真。

他怔怔然的看著蕭珩回了暖的眸子,愕然的張大了嘴巴。

“你,莫不是真……真……真看上那汴京的嬌小姐了吧?!”

他的聲音有幾分試探,卻見蕭珩一見從容的說道。

“她是我的妻子。”

“砰!”

柳逸真砰的錘在了桌子上,怒不可遏的瞪著蕭珩。

“那雲瀟怎麽辦!”

蕭珩抿著唇沒說話,隻是眉頭卻皺了起來。

看著他清明的目光,柳逸真氣的臉都漲紅了。

“她心悅你,你難道不知道?!!”

蕭珩麵色一怔,柳逸真脖頸間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門外卻聽到一道聲音。

“雲姑娘!”

柳逸真渾身一僵,連忙追了出去,卻隻看到了一個身著棉衣的女子。

她的背影僵硬,一刻都不曾回頭。

而守在營帳的士兵尷尬的麵麵相覷,剛剛柳逸真這一嗓子實在是有些大聲,他們也聽到了。

不過,雲瀟心悅蕭珩之事,在這並不算什麽秘密,不過大家都心領神會的保持了沉默。

沒想到此時竟讓柳逸真說破了,還讓雲瀟恰好聽到了,這下子他們也不知如何了。

.

待柳逸真找到雲瀟時,她正一人蹲在爐子前,本就炎熱的天氣,在這爐子前更是烘熱的很,柳逸真走近,便看到雲瀟被烘的通紅的臉頰。

他尷尬的搓了搓手,懊悔的低下頭。

“雲姑娘……”

雲瀟低著頭,沒有理會他,隻是自顧自的又添了一塊柴火。

見她不理自己,柳逸真有些著急了,他環顧四周,見沒什麽人之後,才放低了聲音說道。

“對不住,我那時真是昏了頭了,才將……對不起……”

雲瀟低著頭,沉默了許久之後,才輕輕的歎了口氣。

“柳大哥,和你沒有關係,蕭將軍知道我心悅他之事。”

“什麽!”

柳逸真嗓門頓時提了上去,而後又強忍著怒火放低了聲音道。

“那個王八蛋,知道了竟然還耽誤你,雲姑娘你放心,我這就去替你……”

“他很早便拒絕我了。”

雲瀟聲音很淡,在柳逸真的角度,隻能看到她灰撲撲的衣襟上,還繡著一個黑色的雲字。

柳逸真僵站在那,他張了張口,隻聽到雲瀟佯裝灑脫的解釋。

“他沒耽誤我,不過是我一廂情願,不過他既然已經成親了,我自然不會再糾纏。”

“雲姑娘……”

柳逸真隻覺得手足無措,許久之後,才紅著臉憋出一句。

“雲姑娘,其實……其實我……”

“啪嗒。”

火花迸發的聲音格外清晰,雲瀟蹲在爐子前,低著頭,輕聲打斷了他的話。

“柳大哥,謝謝你的寬慰,我想自己呆一會。”

柳逸真如同呆頭鵝一般,剛剛生出的勇氣,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