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宋嘉宜還如此嘴硬,蕭珩扣著她腰肢的手緊了緊。
昏黃的落日照進了殿中,宋嘉宜抬起頭,對那冷峻如幽幽湖水的眸子,不禁打了個寒戰。
蕭珩卻挑剔的打量著來到自己身邊的鬼夫人。
除了有幾分容貌,倒也沒什麽特別的。
被蕭珩冷冰冰的眸子盯了許久,直到外頭的天色徹底昏暗了下去,剛有個捧著燭台的老太監要走進來,卻被蕭珩冷聲嗬斥了一句,嚇得連忙退了出去。
“在你那裏,我們成親了……是嗎?”
麵對蕭珩的提問,宋嘉宜垂下眸,看到他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指正落來了劍柄之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摩挲著,尾椎骨升起一股子瘮人的寒意,隻能訥訥然的點了點頭。
“有了孩子?”
蕭珩目光下斂,一瞬不動的打量著宋嘉宜的表情,仿佛她隻是個陌生人,眼中的情緒,是分明的冷。
看著宋嘉宜眼眶紅紅的點了點頭,蕭珩不落痕跡的折了下眉,目光卻更加寒涼。
“誰殺了你。”
宋嘉宜渾身一僵,腦中閃過無數想法,終究是默默的搖了搖頭。
蕭珩看著她,眼神有幾分古怪。
那一世的他,竟如此無用,連妻兒都護不住了?
被抓了個現行的宋嘉宜心中苦不堪言,心中正盤算著怎麽離開,卻被男人緊緊的扣著腰肢。
“想跑?”
宋嘉宜欲哭無淚的瞪著蕭珩,心中隻覺得這輩子的他實在是惡劣。
分明看到自己,還一直裝作無視自己,如今還要掐死自己。
蕭珩垂下眸,看著宋嘉宜臉頰的淚水,指腹落在了那一處,輕輕摩挲著那一處的皮肉。
這女鬼大概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皮肉都是冷冰冰的,像是上好的玉石,真是讓人愛不釋手。
“我們既有一世夫妻姻緣,我自會照拂你一二,不會讓你做個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
被這般戲謔的逗弄的宋嘉宜氣的眼睛都紅了,委屈至極的撇開了頭,卻又被箍著下巴扭了回去。
蕭珩的目光陰測測的,分明是同樣一張臉,可和另一世中蕭珩的沉穩平靜不同,這一世的蕭珩,眉眼之中盡是孤寒的戾氣。
男人冷峻的眉眼近在咫尺,宋嘉宜抗拒的擰著眉頭往後縮了縮,蕭珩眸光一冷,似乎有些粗魯的推開了她。
“我不管你是誰,但你這小鬼最好安分點,我自會替你尋個大師,替你超度一二。”
宋嘉宜委屈的低下頭,眼睫直顫,心中卻是憤憤不平。
她何時不安分了。
就算她成了孤魂野鬼,可沒害過誰。
如今看來,還不知道誰害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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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蕭珩攤牌之後,宋嘉宜便深深感受到了這個男人的惡劣。
他批奏章的時候,也不允許她在一旁睡懶覺或者看書,竟讓她這個孤魂野鬼在那裏一字一句的替他念奏章之上的東西。
夜深,宋嘉宜抱著蕭珩的奏章,念著的聲音越來越低,晃晃悠悠的,慢慢的便沒有了一點聲音。
蕭珩眼也不抬的往旁邊挪了挪,果不其然,一個軟綿綿的身子很快便貼在了他的肩頭。
困頓不已的宋嘉宜皺著眉頭,似乎嫌棄他肩膀上硬邦邦的腱子肉,便又黏膩的往他懷裏鑽著。
蕭珩麵容平靜,任由那柔若無骨的女人鑽進自己的懷中,腦袋靠在自己的大腿上,呼吸平穩,不帶有一絲防備。
燭光下,那一張瑩白的小臉透著細膩的柔光,濃密的睫羽在眼下落下了一塊陰影,瓊鼻朱唇,嬌豔欲滴。
他平靜的垂眸,指腹在那殷紅的唇上摩挲著,心中卻升起一股妒意。
分明都是蕭珩,可這個女鬼,對自己分明是害怕的。
那她在“他”的麵前是什麽樣的呢?
也是這樣子依賴的倚靠在他的身邊,溫聲軟語的,像是他之前無視她的那樣,還是像那無數個同塌而眠的深夜一樣,依戀的蜷縮在他的懷中,依賴又信任嗎?
蕭珩眼神陰鷙如水,而下一刻,簾後傳來了一陣異響。
男人正帶著麵具,雙眸黝黑如一潭死水。
“主子,普惠大師已經到側殿了。”
蕭珩輕應了一聲,黑衣人便如鬼魅般消失在了殿中。
看著靠在自己大腿上睡的香甜的女人,蕭珩抬手將她整個納入懷中,而後輕鬆的將她抱了起來。
被打擾的女人不高興的嚶嚀了一聲,而後又埋在他的胸口沉沉睡去。
將她放在床榻之上,又替她細心的掖好被子之後,男人才轉身離開。
夜色幽涼如水,勤政殿內,一位身穿僧袍的老者正站在殿內,他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緩緩轉過身來,不疾不徐的抬手作輯道。
“貧僧參見陛下。”
男人一身明黃色衣袍,逆光間,大風起,隻見他衣上金線繡出的祥龍泛著磷光,栩栩如生,仿佛要衝破那明黃的衣襟之上,張揚著五爪要將一切撕個粉碎。
普惠目光一凝,看到蕭珩身上那衝天的戾氣之時,隻是雙手合十,嘴裏嘀咕了一句。
阿彌陀佛。
向來不信神佛的蕭珩冷眼看著普惠大師,而後從袖口處掏出一張折紙,遞到了麵前老僧的手中。
普惠卻並未接過,隻是雙手合十,微垂下頭,隻見那六個戒疤清晰可憐。
“阿彌陀佛,陛下,明知不可為而為,乃妄念。”
這一次,蕭珩的眼神終於變了變,他收回了手中的折紙,將它夾在手間細細摩挲著,像是在思量老僧的話。
“何為可為,何為不可為?”
“阿彌陀佛。”
普惠一雙淺褐色的瞳孔中,泛著暗淡的灰白,隻見他一身袈裟,手間的佛珠在光下泛著幽幽的潤色,一派平靜的模樣。
“一切皆有定數,陛下所謀求的,貧僧才疏學淺,實在無能……”
“普惠大師。”
蕭珩沉聲打斷了普惠的話,他靜靜地看著那老者臉上無悲無喜的表情,而後淡淡道。
““他”護不住她,所以她來到了我的身邊,這難道不是……上天的安排嗎?”
男人像是想起了一件極其高興的事,竟流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樣好的機會,我怎麽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