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收到消息趕來的蕭珩淡淡的掃了十三一眼。
“自行如領罰，還有，看好他。”
十三麵色肅穆的低下頭，沉沉應了一聲，便看著蕭珩的衣擺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蕭珩用力的推開門，看到依舊坐在榻上的宋嘉宜，他不禁鬆了口氣。
宋嘉宜正在看著書，見他來了，頭也不抬的翻了一頁書後，並不理會他。
天黑了，殿內又被那夜明珠柔潤的光映著。
瑩光照在宋嘉宜的側臉上，隻見她下巴尖尖，嘴唇也是緊抿著，細密的睫毛微微顫著，叫人想到翩翩欲飛蝴蝶，是輕輕一捏就要碎的。
蕭珩一步一步靠近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觸碰，卻被宋嘉宜疏冷的避開。
她緊皺著的眉中，是警惕。
“陛下自重。”
蕭珩看著她，眸光黯然了一瞬，又緩緩的收回了手。
“他今日來，同你說什麽了。”
宋嘉宜收回了目光，風輕雲淡的翻了一頁書，譏笑道。
“陛下覺得，您的臣下，能對我說什麽呢。”
蕭珩聽著她這帶刺的話，梗了梗，又不知如何解釋這一切，隻能沉默的抿緊了嘴巴。
殿裏的氣氛實在是凝重，宋嘉宜心中像是有一股莫名的火一樣燃了起來，她放下手中的書，微微轉過頭，看著蕭珩這般，心絞痛難耐。
“你當真，要為了我瘋魔至此嗎？”
蕭珩目光幽幽的看著她，未說話，隻是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宋嘉宜呼吸有幾分亂了，她閃避的撇開頭，不敢直視他目光。
她有些精疲力竭的垂下頭，聲音中滿是無力感。
“一直這樣下去，又有什麽意義呢，即便你是蕭珩，可你們根本不一樣……”
“不。”
蕭珩看著她，目光在夜明珠的光照下，盛滿了情緒。
“我們隻是差了一份運氣而已，他能遇見你，我卻錯過，但……即便是他不願，總會有一股力量，推著他往皇權走去。”
說到這，蕭珩苦笑了一聲。
“我倒希望，我永遠是庸城的蕭珩，而不是這大蕭的皇帝。”
宋嘉宜心中那一抹懷疑被放到了最大，她微微抬起頭，死死的盯著蕭珩。
“到底……發生了什麽……”
宋嘉宜呼吸都涼了半截，她腦中閃過長孫樾的家世，忍不住問道。
“長孫家，到底同你有什麽關係……”
蕭珩目光微凝，抿緊了唇後，在宋嘉宜目光的逼問下，終究張開了嘴巴。
“長孫家……是我的母家。”
宋嘉宜臉上露出了駭色，不敢置信的支起了身子。
“母家？！！”
怎麽會？！！
蕭珩卻如同身外人一般，將當年的來龍去脈，簡單的講了出來。
原來，當年長孫皇後追求者眾多，有一位，正是皇帝的嫡親弟弟，莊老王爺。
莊老王爺心儀長孫皇後多年，最後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而皇帝，也因為長孫家與趙家的扶持，從一個不受寵的皇子，順利登基稱帝。
美人江山皆失的老王爺就此離京，在自己的封地安然過著自己的日子。
長孫皇後寵冠後宮，可惜生下了嫡子之後，子嗣艱難。
可就在她終於再懷有身孕之時，卻恰逢老王爺回京那一年。
那時，不知是誰，傳出長孫皇後與莊老王爺私見之事，惹得龍顏大怒。
自打那之後，皇帝愈發多疑，終於在一次用膳之時，借機逼問長孫皇後。
原以為她會否認，誰知她竟承認了與莊老王爺見過之事。
皇帝暴怒，當場掀桌而走。
帝後之間的關係，徹底降到了冰點。
就在此時，嫡子蕭永熙在朝臣之中的聲望漸長，有心人在此時，當朝上奏，提出立儲以固國本之事。
長孫家勢力愈發浩大，惹得皇帝忌憚不已。
就在此時，皇帝數月前醉酒之後無意中臨幸的掖幽庭的罪奴懷有身孕之事傳進了他的耳中。
剩下的事，也不必贅述。
聽到此處，宋嘉宜心中駭然，看著蕭珩認真的目光，又覺得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她忍不住問道。
“那時候，便無人察覺出不對嗎？”
長孫家作為皇後的母家，無論如何，都不會對此毫無察覺吧？
蕭珩目光冷了下去，低著頭，有幾分蕭瑟之意。
“那時候，兄長正值立儲的好時機。
隻是可能他們也未曾想過，皇後會因此鬱鬱而終。”
原本就心中有鬼的皇帝，在皇後逝世之日，悔不當初。
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心中愧疚，他終於拾起了對太子的父子之情。
長孫家想要的得到了，皇帝想要彌補的也彌補了。
唯有蕭珩，就那樣被留在了掖幽庭，無人問津。
宋嘉宜心中思緒萬千，腦中像是一團亂麻一般緊緊糾纏在一起，她過了片刻，才顫抖著唇低下了頭。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她的聲音中，是難以控製的心疼，可她卻不敢抬頭看著蕭珩，隻能強忍著心中翻滾的情緒。
可是，蕭珩的回答，卻讓她瞬間紅了眼眶。
“當兄長將乾一送給我之時。”
宋嘉宜呼吸一滯，幾欲落淚。
“你……你竟然……早就知道了……”
蕭珩卻平靜的像是一個局外人。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待另一個人好。”
即便是太子。
他即便再仁慈，也斷斷不可能將培養了多年的暗衛那樣輕易的贈予旁人。
況且，這個真相也並不難猜到。
一切回答，都已經藏在了太子每一次柔和又飽含歉意的目光中。
他們可能覺得藏的十分完美，可他們忽略了蕭珩，是一個在掖幽庭長大的孩子。
察言觀色，是他最擅長不過的了。
看著宋嘉宜要落不落眼淚，他嘴角勾出了一抹笑。
“怎麽……”
他抬起手，輕輕摩挲著宋嘉宜紅紅的眼尾。
“我還以為，你能繼續疏離我呢。”
宋嘉宜眸光微顫，就要撇過頭去，卻被蕭珩箍住了下巴。
那力道很輕，似乎宋嘉宜一用力，便能輕易掙脫開來。
可在這一刻，或許是夜明珠的光太柔軟，也或許是她的心口太疼，她竟然怔怔的停在那。
蕭珩緩緩彎下腰，目光卻柔軟的不像話。
兩唇即將相觸的一瞬間，珠串斷裂，清脆的落地聲響了起來。
“啪。”
那一刻，斷的，或許不隻是珠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