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開顏給周乘既發的分享地址, 便是他們啟躍總部的行政大樓。
然而,他沒有親自過來接他們。
倒是二十分鍾不到,曲開顏接到了一個電話,對方聲稱是周工安排過來接曲小姐的司機。
是他們公司的商務車。
周乘既他們是獨立研發到商務談判跟蹤的項目工程師, 公司都有配套的後勤支持, 隻是他個人懶骨頭, 不大愛差遣這些。今晚這樣公車私用還是頭一回。
周工央托集團的司機,把對方連同孩子一並送上樓。密碼我發給她了。
司機師傅直到接到周工說的對象,行李箱上還坐著個兩三歲的孩子。一時詫異極了,他們周工都沒聽說有女朋友, 這女人和孩子是什麽來路, 難不成當真隱婚生子了啊。
再瞥這位從頭到腳都時髦光鮮的小姐, 半分生養過孩子的氣質都沒有。甚至漂亮精致過了頭,師傅納罕,難道不是母子, 是姐弟?反正現在這個世道, 什麽關係都不新鮮的。
他們集團這麽個鑽石單身漢不也有對象了嘛!嗐, 多少小姑娘要嚎啕了。
*
司機按照周工的吩咐,把這對“母子”送回了周工的住處。
公寓樓的門禁密碼和入戶密碼,周乘既都發給了曲開顏。饒是曲開顏聲稱他們可以自己上去, 四五十歲的爺叔勤懇地搖頭, 說是周工關照的, 一定要把你們娘倆送上樓。
曲開顏的行李交給司機師傅拿,賀衝兒這會兒已經睡著了, 伏在她的肩頭, 她自然不需要師傅幫忙抱。
好嘛。師傅剛才有意說娘倆,這位小姐也沒否認。
果真了, 果真他們有個孩子。
曲開顏經由人幫忙,順利地上了樓,入了室。直到她感懷地把司機師傅送走,闔門之餘,她才有空打量周乘既住的房子。
P城寸土寸金。這個地段這樣的白領公寓,應該不是他買的。倒不是他買不起,而是這裏的裝修風格,不太貼他的性情。
大體上還是蠻性冷淡風的。隻是廚房和衛生間的門,都是那種穀倉門。曲開顏私心評價,不符合周某人審美,他能簡最簡的人,絕不會凹這種審美腔調。
室裏大件都用防塵布遮著。房子地板到門窗應該是定期有人過來保潔過,沒什麽灰。但也沒什麽人氣。
曲開顏去到朝南的那間臥房裏,把賀衝兒安置到**,也四下打量,才發現一個問題:周乘既好像沒有回來住。
裏外沒有他的行李。
或許他趕去公司還沒來得及回來落腳。
正這麽思索著,她轉去衛生間想洗個手,旋水龍頭才發現沒水。室裏也隻剩下簡單照明供電在。
就在這個檔口,大門那頭有清晰的入戶解鎖動靜。
曲開顏本能地跑了過去,用最沒事人的口吻,朝門外解鎖進來的人,無縫連接道:“你家沒水。”
周乘既一手提著個看上去沉甸甸的袋子,一手手臂上挽著風衣外套。臉色不大好,甚至絲毫不歡迎的樣子,自顧自脫鞋換鞋,瞥到曲開顏是光腳踩在地板上也不招呼她。
進門第一句話便是,“賀衝兒呢?”
曲開顏沮喪到了,“喂,誰才是你最親的人啊!”
周乘既在房裏**看到了睡著的賀衝兒,這才勉強放心的樣子。然後輕車熟路地去開閉閘的水和電。
曲開顏就那麽不作聲地站在玄關到客廳的交界處。周乘既再第一時間開了空氣淨化器和掃地機器人,直到掃地的工具人嗡嗡動起來,房子的主人才過來扽曲開顏的手。
她剛才咋呼的第一句就是沒水。
洗手台淌出熱水來,周乘既拖曲開顏的手來衝,也翻幹淨的毛巾給她擦手。甚者,還要把投洗的濕毛巾來給她擦臉。
大小姐笑了下,別開腦袋,“我還沒卸妝呢。”
有人不管不顧,托著她的後腦勺就硬給抹了下臉。
曲開顏又氣又笑,再聞到他一身很重的酒氣,“你應酬了?”
“嗯。”
“我打攪你了?”
“本身就快結束了。”
曲開顏鼓鼓嘴巴,“你不歡迎我來。”
周乘既用給她洗臉的毛巾,很潦草地擦了下自己的手和臉。然後,毛巾也不理不掛,就那麽扔在台麵上,視線落到曲開顏臉上,“你來我歡迎,你把賀衝兒帶過來,就太胡鬧了!”
“我和疏桐說過的呀,她都答應了。”
豈料周乘既嚴肅極了,“她答應也不行。”
曲開顏一秒委屈,“你也覺得我幹不好這些是不是?”
周乘既定神的思緒,終究一秒退讓了些,“那是別人的孩子,你不可以這麽任性地擔責任,知道嗎?”
“我跟你說過的,賀衝兒出生都是我陪著進去的。我帶賀衝兒不是一次兩次了。疏桐包括賀家我舅舅舅媽都是清楚的,她這樣把孩子丟給我也不是頭一回了。再說了,你不知道小孩到晚上就隻認媽媽嘛,賀衝兒跟我一起他不會。”
“我知道他不會。可是我不想你去擔別人的責任,開顏,疏桐答應你歸答應你,但是倘若今晚這趟飛機出個什麽情況,賀家是不會認你是好心還是歹意的。他們隻會認一個事實,他們孩子沒了。”
曲開顏一時愣在那裏,倒不是她沒話跟周乘既辯。而是她知道,她無意觸到他的心結了。他姑姑家的孩子就是這麽沒的。還不是他們周家主動答應的,是孩子的外公外婆自己要帶去,甚至也把周乘既也帶到了鄉下……
嘴霸王的人突然偃旗息鼓。周乘既也跟著情緒軟了幾分,他不想她覺得他在說教,他明明急瘋了,隻怪她,怎麽敢的啊!
周乘既拖她來近一點,一身濃鬱的酒氣包圍著她,也不作抱歉,隻靜靜地問她,“好嗎,答應我,以後不要輕易幫疏桐帶孩子,尤其是這種監護人不在的出行。”
曲開顏原本就滿腹的心思,隻囫圇地點了點頭。她再反問了周乘既一個問題,她想聽聽他作為男人視角的答案,“周乘既,如果賀衝兒是我生的。你會待他好嗎?”
“當然。我愛你,就也會愛他。”
“那麽,我和你再有了孩子呢?”
洞若觀火的人怎麽會不明白她的意思呢,周乘既不急著回答她的日常十萬個為什麽,隻反問她,“出什麽事了?你媽找過你?”
曲開顏搖頭也點頭,表示已經不重要了。真的,她真的一點不在乎了,那一刻,她滿腦子隻想周乘既快點回來吧,我有好多事跟你說,或許你回來,更能幫我應付眼前的狀況。
我不想說話,也不想吵架了。這麽多年,確實,她把僅限的親情都應付在吵架上頭了。她不愛聽姑姑那些冷漠的說教乃至滲透,但也回回冷臉朝薑秧穗,回回刻意曲解母親的意思。她不會好好說話,更不會像周乘既這樣情緒穩定地溝通乃至對陣。
她學不來這些。
“我就是不會心平氣和……”曲開顏話還沒說完,就被周乘既擁住了。
她忍著淚,好像被困進一個熱烈且滾燙的桎梏裏。然而,這樣的桎梏對她一路飛奔過來,卻無比踏實乃至歸宿。
再言重些,像虔誠的信徒那般,皈依。
周乘既歎一口氣,他教她的她全沒聽進去,“不會心平氣和就拉倒,那麽,別人闖進你地盤的時候,不讓進總會吧。”
他再回答她剛才的問題,“別人我不知道,也不想去深究。曲開顏,你的孩子我都會愛,我既然能愛你,就不會去割裂地隻愛你,而去刻薄你的孩子,哪怕她不是我生的。”
懷裏的人聽這些,十萬分的鼓舞,也當是對自己的彌補。
然後,猛地仰起頭,淚眼婆娑地,像是商量也像心血**的玩笑話,“周乘既,我們生個孩子吧。我覺得你一定是個合格的父親,你放心,我們一定養得起。別說一個孩子,十個我們也養得起。”
原本就酒意上頭的人,被她這麽一胡說,莫名酒勁更霸道了些。
他要她再說一遍!
曲開顏不說了,她承認她又一時嗨嗨了。
才要丟開他,去參觀他的房子時,周乘既一把反扽住她……
兩個人再純然地在洗手間門口接吻,周乘既這種時候從來是沉默的,曲開顏偏就是個聽覺動物,她要他說點什麽,她愛聽那些。
“你都不歡迎我。”
“不歡迎你,叫司機去接你,不歡迎你給你打包了那麽多吃的。”
“哪裏啊,你帶什麽吃的了?”曲開顏別開臉,才要夠著脖子擠出去。
被人一把薅回頭。周乘既把她擠貼在衛生間的穀倉門上,歪著頭來,目光逡巡她的臉,“你又不吃,看什麽。”
“我怎麽不……”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覷著她那嘴唇一張一合間,借著酒瘋,戮刺進來。
那不依不饒的勁,偏偏叫人推拒不起來。就明明是一身酒氣,落在周乘既唇舌上,好像也沒那麽糟糕。曲開顏喝白酒有限,她沒那麽高的道行,禁不住兩三杯就打回原型。周乘既酒量卻好得很,一身清醒,除了能聞到嚐到的一些酒氣,酒的後勁是甘的,帶著些糧食自有的甜香。
像極了他的人,平靜看似寡淡,滋味霸道也回甘。
曲開顏頭一回認可了那句烈女怕纏郎。她其實沒多少心思的,也被這個發酒瘋的家夥撩撥到了,他揉得她站不住,本能地雙手環著他的腰,仰首之際,唇舌上吮了他兩下。
有人像是搜索到最嚴而有力的證據,當即,俯了俯身,一隻手去抄她的腿彎,打橫抱起了她。
喝酒上頭的人,急到宣泄般地欲望,再急也沒忘了他跟大小姐保證過的事。
周乘既抱著曲開顏,從他剛才帶回來的馬甲袋裏翻出一個盒子。
懷裏的人傻眼了,抱著他的脖頸,罵人,“臭流氓,你怎麽可以!怎麽有人回來的路上就在想這些嘛!”
曲開顏那嬌滴滴的江南口吻,隻會最直觀地往那火上澆油。
周乘既手按在她腦後,不讓她逃。也沒什麽不能承認的,他承認看到她信息那一秒,他滿腦子就是這些了。
曲開顏笑著咬唇,然後打趣他,“你們總部的女同事知道周工有這一麵嗎?”
周乘既揉在她腰臀上,再輕佻專一的流氓口吻不過,“你一個人知道就夠了。”
剛才一進門恨不得臉掉在地上的人,信誓旦旦找到賀衝兒的人,結果美色當前,酒勁再一蒸騰,就什麽都忘到腦後了。
周乘既把曲開顏抱到**,床單都沒鋪,剛才曲開顏抱賀衝兒進來的時候,隻是把上頭的防塵罩揭掉了,從櫃子裏找了條薄毯,一半鋪一半蓋。
結果,心血沸騰的兩個人,把賀衝兒這個到底不是他們生的孩子忘得幹幹淨淨。
架不住房裏沒開燈,也架不住回大本營後周工的熱情。
周乘既酒勁一半、欲望一半,幾乎騎一般地壓製住曲開顏,手裏拆解著什麽,也問他的大小姐,“剛電話裏喊我什麽來著?”
沒等到大小姐的情/趣。
倒是被床頭一時蠕動且爬起來的奶娃娃哭聲嚇到了。
床尾這頭,一躺一騎的兩個人,幾乎驚魂一般地自覺分開了。
周乘既什麽酒都沒了,他命也都快沒了。低低爆粗口,他說什麽來著,別人的孩子,你帶過來幹嘛!
且經此一役,他發現他不大喜歡小毛頭的原因又多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