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日暖的五月天,石榴紅映著梔子白,翠柳依傍新綻的荷花。

滿眼都是看不完的景致,隻可惜天氣著實有些熱了。

孟喬的侍女香蘿,抱了一大把石榴花,興衝衝地跑進院子。

明豔的石榴花把她的臉都映紅了,而她的笑,比榴花更喜慶。

另一個丫鬟淩霄隔窗看見了,笑著向孟喬道:“二姑娘,你瞧這妮子!整天瘋得不成個樣子,哪有一點兒像姑娘你。”

“我不像,你像成了吧!”香蘿佯裝生氣,實則那喜悅已經漲滿了心間,從眼角眉梢都溢了出來。

“你們兩個都消停些吧!我這書都快看不下去了,”孟喬語聲輕柔,沒有絲毫嗔怪的意思,問香蘿,“哪裏弄了這麽多花來?”

淩霄拿了高瓷瓶子灌水,香蘿把花放進去,笑道:“後街上有人挑了擔子賣花,二十文就能買這麽一大抱了。我想著給姑娘屋裏添些新鮮顏色,就買了。”

“得了吧!我看你就是想跟那賣花郎多說幾句話。”淩霄打趣她,“你這妮子開始不安分了。”

香蘿氣得追著她要打,淩霄躲到架子床後頭討饒道:“好妹子,饒了我吧!我再不敢多嘴了。”

香蘿哼了一聲道:“看在姑娘的麵上,不同你一般見識。我哪裏看得上那賣花的,不過是咱們姑娘有喜事,拿這個裝點一下罷了!”

孟喬聽了,微微頓了一下,繼而說道:“胡說什麽,哪裏就有喜事了。”

她傷痛甫愈,方能下地行走。但還需每日服藥,且依舊不能出門去。

眾人都說她福大命大,隻有她自己清楚事在人為。

“我沒胡說,”香蘿道,“我方才去前頭,看見郡王府的人來了。”

“郡王府時常來人,有什麽稀奇的。”淩霄道,“你是沒見過還是怎麽著?”

“你少打岔!”香蘿白了她一眼道,“這次來的不是別人,有他們家的郡王妃和張側妃,還有大管事的和幾個老媽媽。”

“他們都來了?!”淩霄聽了很意外,“這是……”

“這是上門議親來了,”香蘿繃不住笑道,“雖不是正式提親,可也是板上釘釘,八九不離十了。”

“張側妃是他家二公子的生母,若不是要緊事,她多半不會親自來。”淩霄喜滋滋地分析道,“看來這次真要向姑娘道喜了!”

孟喬卻還是很平靜地說道:“這不過是你們兩個亂猜的,哪裏當得了真。快別胡說了,當心叫人笑話。”

“奴婢沒胡說,”香蘿急急說道,“我這就到前頭去看看,夫人跟前的人必然知道。”

“不許去。”孟喬止道,“去把院子裏的花兒澆了。”

“姑娘……”香蘿不甘心。

孟喬不再說話,隻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但意思很明確。

香蘿不敢違拗,拿了澆花的噴壺去院子裏澆花了。

“這妮子一向性急,既然已是板上釘釘,又何必急在這一時?”淩霄扶著孟喬坐一下道,“姑娘的命格如此尊貴,還愁沒有好姻緣麽?”

自從左正青給孟喬批八字的消息傳出來後,的確有不少人家上門提親。

但孟喬都一一回絕了,她的嫡母問她為何如此。

孟喬隻說再等等。

這麽多年,孟喬早已經把嫡母維護好了,不像有的人家,嫡庶之間總像隔了道牆。

因此她這麽說,太太也就沒強求,反正她如今年紀還不大,並不急著嫁出去。

況且她嫡母也有些奇貨可居的心思,總想拿這個庶女結一門好親事,好幫扶自家。

“淩霄,給我準備紙筆,許久不畫畫了。”孟喬吩咐道。

“姑娘的傷還沒好徹底呢,”淩霄露出擔心的神情,“還是再養些時候吧。”

“我不多畫,隻畫幾筆。”孟喬說道。

“那奴婢這就準備。”淩霄知道,他們家二小姐不久之後就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她須得更加小心在意地伺候。

孟喬坐在書案前,輕輕捏起畫筆,在裁好的小幅宣紙上輕盈地勾畫出一竿翠竹。

有些事,她早就胸有成竹了。

曾家來議親,自然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首先一則,孟喬的八字極佳。

誰家娶妻納妾,都不希望迎進門個掃把星。都想要個福壽雙全,能壓得住的。

孟喬的命格旺夫旺子,這當然是好的。

二則孟喬對曾楠有救命之恩,這件事不但孟曾兩家清楚,滿京城的人都知道。

近來不少人都說孟喬本就傾心於曾楠,所以才會奮不顧身體替他擋刀。

如果孟喬不嫁給曾楠,將來她的夫婿也必然會因為這件事心存芥蒂。

哪個丈夫願意自己的妻子給別的男人擋刀?便是好說也不好聽啊!

曾家如果置之不理,難免被冠上薄情的名聲,多少有些恩將仇報的嫌疑了。

但即使這樣,最後讓曾家下定決心前來議親的還有一件事。

前些日子,瑞妃娘娘將郡王妃召入宮中,竟不為別的事,專為孟喬保媒。

郡王妃一麵驚疑一個小小的伯爵府庶女竟然能讓皇妃給她保媒,一麵又暗自衡量利弊。

去年崔瑞妃跟她閑談的時候,話裏話外透出想讓自己的妹妹崔明珠嫁給曾李的意思。

郡王妃知道崔明珠出身雖然不低,可最是個眼大星空,刁蠻任性的主兒。

這樣的女人娶回家必定鬧得家宅不寧,她隻有曾李一個親生兒子,將來既要承襲爵位又要傳宗接代。娶親的事兒是萬萬馬虎不得的,因此便想辦法回絕了,瑞妃娘娘也並沒有強求。

可如果這次再不給她麵子,那可就真把瑞妃給得罪了。

有如此得力的媒人給孟喬做保,再加上前兩個原因,三者已然成勢。

王妃知道,聰明人要懂得順勢而為,這樣才能皆大歡喜。

否則的話,不但郡王府的名聲會受損,而且可能會影響到丈夫和兒子的前程。

在心裏幾經思慮之後,便順水推舟地說:“孟家二小姐自然樣樣都是好的,我們做長輩的沒什麽不滿意。隻是還要回去問問楠兒的意思,若是他也願意,我們便上門去議親。”

等回府後,把曾楠叫來一問,他也沒什麽不願意的。

如此,這事就算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