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中秋,天氣越發涼了起來。
宗夫人趕著讓丫鬟收拾出幾件夾襖來,她出門穿。
因為宗玉緗的太婆婆過世了,她得過那邊去幾日。
“夫人,這護膝也帶上兩套吧。”丫鬟體貼地說,“一早一晚冷著呢,要是再下了雨,濕氣直往骨頭縫鑽。到了那頭您又不願事事麻煩人,還是咱們自己帶全了好。”
“說的也是,那就再包個包袱吧。到時候還得到城外去送喪,少不得要在他們家廟住一晚上。”宗夫人想了想說,“若是侯爺在家還好,偏生這幾日他不在京中。咱們這禮數可得盡到了,別叫人挑出毛病來。”
正說著,宗天保也來了。
他自打今年正月裏在薑家出了事,就始終陰鬱著一張臉,宗夫人再也沒見他笑過。
“天保,你聽娘說,今日你到那邊去,掌燈就回來吧。”宗夫人對兒子說,“你媳婦如今大著肚子不能到那邊去,我又得在那邊住幾天。家裏頭總得有個主事的人,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家裏頭。”
“我知道了,娘。”宗天保悶悶地答道。
他對薑晴始終是這副樣子,到現在也不肯和她住在一起。
宗夫人也沒強勸,畢竟薑晴有了身孕,也不適合同房。
等這個孩子生下來之後再說吧。
她覺得等到孩子出生,宗天保作為父親便是因著孩子的緣故也會和薑晴有所緩和。
宗夫人還要說什麽,薑晴挺著大肚子來了。
她如今已經有孕將近九個月了,得兩個丫鬟攙扶著她。
“天氣涼著呢,你怎麽來了?快好生在屋子裏待著吧。”宗夫人對薑晴自始至終還是不錯的,更何況千不看萬不看,也得看她肚子裏懷著自己的孫子。
“我聽說太太和天保要到大姐姐他們府上去,所以過來看看。”薑晴笑了笑說,“想告訴你們,別惦記著我。到那邊把禮數全了,既不失親戚的情分也讓大姐姐臉上有光。”
宗夫人聽她這麽說,心裏頭當然高興。不得不說孟氏把薑晴教導得頗通人情世故,於是說道:“你能這麽想就夠了,你現在大著肚子呢,可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天保跟我過去,天擦黑他就回來。明日再過去看看,到後日正日子,他再跟著送到城外去也就是了。”
“何必這麽折騰著麻煩呢?前幾日我就想回娘家待兩天的,聽說我父親有些不大舒服。
因為總下雨,所以我就沒回去,可是心裏總惦記著。不如這幾天我回娘家住著,你們也就不用惦記著我了。
等那頭兒忙完了,我再回來也是一樣的。不知行不行?”薑晴問。
“既然你這麽想,那也挺好。”宗夫人說,“你也的確有些日子沒回娘家了。”
“是呢,我就想著趁這時候回去住幾天,等到生了,就要好久都回不去了。”薑晴輕輕地撫了撫肚子,臉上**漾著溫柔的笑意。
“唉,也是這女人呐,一旦嫁人生孩子回娘家的時候就有限了。你還是住得近的呢,可也常常是十天半個月的都回不去一趟。”都是女人,宗夫人能明白薑晴的不易。
她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宗天保一直不待見她,她在這個府裏頭處處謹小慎微,能看得出來,她一直都在刻意討好這家人。
“那就多謝太太了。”薑晴高興的笑了,“那我就叫他們簡單收拾幾件衣服,我回去住幾天。”
“可千萬慢著些,多帶幾個人過去伺候。”宗夫人說,“前兒他們送進府的東西都拿出一半來,給你父母帶過去。跟他們說,等我忙過這一陣,再到你們家去串門兒。”
從薑晴進來之後,宗天保就沒有說話,他甚至不去看薑晴。
因為每次看到她,都讓宗天保想起不堪的過往。
薑晴很以自己有身孕為傲,可是宗天保卻對那隆起的肚子感到萬分的壓抑和恐懼。
仿佛那是一張巨大的告示,向所有人昭示著自己曾經造下的業障。
“就叫她們兩個跟著就行了,那頭也不是沒人服侍,況且屋子有限,人多了挨挨擠擠的。”薑晴沒帶太多人回娘家,隻帶了兩個貼身的丫鬟。
到了薑家門前,薑暉正要出門去。
薑晴問他:“吃了早飯沒有?不吃早飯就念書,當心頭暈。我前幾日打發他們給你送來的衣裳你可穿了沒有?合適不合適?”
“姐姐,你快進屋去吧,外頭起風了。那衣裳挺好的,我留著過些日子再穿。”薑暉和薑晴到底是親姐弟,薑晴在出嫁之後格外照顧這個唯一的弟弟。
薑晴白了他一眼,說道:“不識好人心的小白眼狼!下了學早些回來,給你準備好吃的了,晚了可就沒有了。”
這時孟氏聽說二小姐回來了,連忙應了出來。
也不過半個月沒見,薑晴似乎又胖了一些,肚子也更大了。
“你怎麽回來也不提前告訴一聲?”孟氏親自扶著薑晴往裏走,“我還說著要過去看看你呢,你就跑回來了。”
“這不是母女連心嗎?我知道母親想我了就回來了。”薑晴笑嘻嘻的說。
“可說呢,你大姑姐那頭有事,我叫你父親過去了。”孟氏說,“我就猜著你多半是要回來的。”
“母親料事如神,我想著我婆婆她們忙那頭的事,必然顧不上我。還不如我回娘家來住著,也免得他們擔心。”薑晴說著就進了屋。
“你坐這榻上吧,別坐椅子上,硌得慌。”孟氏命人在羅漢榻上又放了兩個靠背,知道薑晴這個時候容易腰酸。
“成了,你們都下去吧,我們娘兩個說說話。”薑晴坐好之後,把下人們都打發了出去。
“你如今回來的正好,”孟氏確定下人們都退出去了,壓低聲音對薑晴說,“人我都尋好了,她們幾個比你早半個月,這幾天就要生,總有一個生的是男孩兒。”
“母親,我有點害怕。”薑晴雙手抱著肚子,有些遲疑地說,“他還不足月呢,要不再等等吧?”
“傻孩子,早半個月不算早。”孟氏說,“你在宗家的地位穩不穩,全看這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