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天保頭七那天,從邊境傳來捷報。
霍恬帶兵大破匈奴,殺敵一萬八千,俘虜三萬,奪回被匈奴掠走的邊民二萬有餘。
繳獲駱駝、馬、羊等牲畜八萬餘頭,糧食輜重無數。
更將匈奴驅趕至盟山以北,準備將前朝的長城重修,安排駐軍防守。
消息傳來,朝野振奮。
要知道自國朝定鼎以來,與匈奴作戰還從未有此大勝。
匈奴人能騎善射,居無定所,並且從不戀戰,搶完就跑。
大漠黃沙萬裏,漢軍輕易不敢深入,一旦迷路或斷了糧食水源,根本不用匈奴人出手。
因此匈奴雖連年侵擾邊境,劫掠邊民,卻難以防禦更難以根除。
霍恬的功績振奮了民心,更將垂名青史。
定北公府門前,車馬絡繹不絕。
全都是來向薑暖道喜的,包括之前那些以為霍恬遭遇不測,想要上來踩一腳的人。
薑暖見了這陣勢,嚇得從後門跑了,去找徐春君。
“徐姐姐救命!那些人也太可怕了。”薑暖到了鄭家還心有餘悸,“我實在不知該怎麽應付她們。”
“你可是定北公夫人,怕她們什麽?”徐春君笑著說,“前些日子咱們進宮去見雲初,她不是還說見你麵色紅潤,必是要有喜事。”
“什麽喜不喜的?隻要我家公爺平平安安,我就知足了。什麽功勳呀,褒獎呀,我通通都不在意。”薑暖說,“徐姐姐,我既來了,午飯就在你家吃了。上回來你家廚子做的雜炒煎餅很是合我胃口,還有那個糟鵝掌。”
“這有什麽,我就叫她們準備去。”徐春君說著打發了阿笠告訴廚房。
“對了,你娘家二嫂又添了個小閨女,我改日得過去看看。”薑暖喝了口茶說。
徐道安的媳婦又生了個女兒,還未滿月。
“我大前日回去的,大人和孩子都好著呢。”徐春君說,“改日再陪你一起去。”
“你家的幾位伯父都升了職,人人都說徐家又重新被重用了。”薑暖說,“徐姐姐,你說皇上是不是要學當年的宣慶帝變法?”
薑暖說的宣慶帝,就是徐春君祖父徐有光任丞相變法時的皇帝。
盡管變法已卓有成效,但令人痛惜的是,宣慶帝因心疾暴斃。
宣慶帝猝然崩逝,未有遺詔。
雖有皇子寧王,但年紀尚幼。
不少人都擔心幼主登基朝政難安,於是便推舉身為皇弟的泗水王繼位,是為明德帝。
明德皇帝即位後便廢除新法,將徐有光為首的一幹新黨通通驅逐。
在位八年後遇刺身亡,世人隱晦,隻說明德皇帝是病逝的。
明德帝未有子嗣,但死前留下遺詔,將皇位傳予東江王,也就是當今皇上。
“這個可不敢亂說,”徐春君道,“說不定是雲初在聖上跟前求了情,所以伯父他們才得了關照。”
薑暖在徐春君家吃了午飯,又開始發愁:“徐姐姐,這可怎麽辦呀?我躲得了初一,怕也是躲不了十五。
那些人今天沒見著我,難道明日後日就不去堵門了嗎?你倒是幫我想想法子。”
“你既懶得做表麵功夫,可是也別太得罪人,犯不上的。”徐春君說,“現在天氣也熱了,不如出城到莊子上去住著。你們家莊子多,不說誰也不知你住在哪兒。”
薑暖一聽很高興,說道:“不愧是徐姐姐,真是女諸葛呀!這法子好,我就到莊子上去住著。”
說完又央求徐春君:“徐姐姐,你也陪我去住兩天吧!一個人怪沒意思的。”
“這兩日不行,我家裏有事走不開。等過兩天,我一準兒去看你,陪你在那兒住上幾天。”徐春君說。
“那我一會兒回去就叫她們趕緊收拾東西,明日清早就走,免得被人堵住。”薑暖是個急性子,多一天也等不得。
傍晚時分,城外霍家莊子上,仆人們忙忙碌碌,連晚飯也顧不得吃。
一個婆子手裏提著木桶,見人就問:“看見小雲在哪裏沒有?”
眾人都說沒看見。
婆子不由得有些生氣:“這丫頭這幾天跟掉了魂兒似的,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明天夫人和少爺就要來住著,大夥兒都忙著呢!她倒躲了。”
“這丫頭平時也挺勤快的,這幾天也不知怎麽了。敢則是病了?”又一個媳婦過來說,“我看她不像是故意躲懶。”
正說著,管園圃的老頭兒走過來說:“張媽媽,你快看看去。你手底下那個小雲,在園子西南角樹下燒紙呢!”
“哎呦!這是鬧什麽?!”張媽媽一聽,把手裏的木桶都扔了。
這裏雖不是城裏,可也不許下人燒紙,這可是犯了忌諱的。
況且一會兒府裏的萬媽媽還要過來各處瞧一瞧,看看是不是都準備妥當了。
要是叫她撞見,才真是吃不了兜著走,連自己也得挨申飭!
張媽媽三步並兩步地找到了小雲,果然見她在樹下跪著,一邊哭一邊燒紙。
“了不得了!”張媽媽趕上前去,一邊訓斥小雲,一邊就要把火踩滅,“你要死可別拉上我們!好端端的,你在這園子裏燒紙是要咒誰?!”
“張媽媽,我沒有要咒誰,我隻是要祭奠個人。這紙馬上就燒完了,你就再容我一會兒吧!”小雲哭著去抱張媽媽的腿。
“你糊塗呀!憑那人是你的誰,哪怕就是你的親爹親娘,你也不能在這園子裏燒紙。你知道這是誰家的園子?!由得你胡來!”張媽媽倒也相信小雲不是在詛咒誰,這丫頭平時挺老實的,就知道幹活兒,也從不爭多爭少。
可這樣也不成呀!他們做下人的,講究的就是個規矩。
亂了規矩,那還了得?!
張媽媽到底把火踩滅了,又拿來鐵鍁,把燒完的灰燼都埋上。
小雲還跪在那裏哭,不肯起來。
“快起來吧!別在這兒哭了,找個沒人的地方悄悄躲著去。別到人跟前來。”張媽媽刀子嘴豆腐心,“你這丫頭近一個月來也不知道怎麽了,我見你胃口也不好,那天好像還吐了。
說請個郎中來給你瞧瞧,你又死活不讓,說自己沒事兒。
你在這裏無親無故的,可別再把身子糟踐壞了,那才是真要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