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爺生日,本該一家人團團圓圓,歡歡喜喜的。

誰想出了蠍子的事,徐三爺氣得臉都青了。

“我怎麽會有你這種兒子?!不賢不肖,不友不悌!道啟是你的親弟弟,思難是你三姑姑拿命換回來的。

別的都不提,前十年若不是你三姑姑,你都不知道到哪裏要飯吃去了!

你怎麽下得去手!

不信你二十幾歲的人,還不知道稚子無辜這句話!

我真是愧對先人!當初爹娘就不該給我說親,如此也就不必生下你這個孽障!”

徐三爺在流放的時候被苦役累壞了身體,落下不少宿疾。

尤其是咳喘,每年冬天都要犯。

徐春君清楚父親的身體,知道他不能著氣,這一番,必然被氣壞了,因此請了大夫來早早治療。

徐道慶認下了這事,被長輩一通數落。

他也隻是老老實實受著,不爭辯也不求告。

徐三爺立意要打死他,說這樣的禍害絕不能留著。

徐琅上前勸道:“三哥,這件事雖可惡,但咱們也不能自作主張要了他的命。

家法不能犯了國法,否則就失了大義。

這件事也不便宣揚,他若真心悔改,就叫他到城外的莊子上,去住個一年半載吧!”

徐家大爺和二爺聽了也點頭,說道:“咱們祖上的規矩就是耕讀傳家,他讀書不成,那就耕田去。總是這樣閑在家裏,於他自身也不好。”

“長輩們說得都有理,我就到莊子上好好種地去。”徐道慶說,“隻是道凱年紀還小,他說不願讀書,就讓他好好學學生意吧!

不要像我一樣,文不成武不就,做生意也不拿手。或許讓他到外頭曆練曆練,比窩在家裏更好。”

徐道慶一來擔心把徐道凱留在家裏,他會再生事端。

二來也想讓弟弟能夠安生立命,不要像自己一樣一事無成。

“你顧好你自己就是了,哪裏還用得著管別人?!老四的年紀也不小了,和他一般年紀的不是進了學,就是已經幫著家裏做事了。

他還整天隻知道胡鬧!今天的事,雖說不是他直接動的手,可他也脫不開幹係。”徐三爺喘著粗氣說,“也不想想那等毒物是能養著的嗎?!”

徐春君小聲跟鄭無疾商量了幾句,然後說道:“父親,不如這樣吧!一會兒讓道凱跟著我回去,在我那兒住上些日子。

我家裏頭賬房缺人,錢莊上也缺人手。有他幫著,總比外人強。”

“把他放在你那裏,我倒是放心。隻是給你和無疾添麻煩了,我自己的兒子我知道。”徐三爺看了看徐春君,心裏的氣才稍平些,多虧他還有這個懂事兒的女兒。

“那就這麽說定了。”徐春君笑著說,“父親,你莫動氣,咱們有事解決事情就好了。”

她要把徐道凱帶走,也是怕他留在家裏繼續害人。

況且他身上流著父親的血,徐三爺再怎麽恨鐵不成鋼,也總是不忍心要了親兒子的命。

因此,徐春君就還想再給他一次機會。

徐道凱默不作聲,他心裏最恨的就是徐春君。

不管徐春君怎麽對他,他都覺得她是在貓哭耗子假慈悲,隻是給眾人做樣子看。

不過他也沒拒絕,他正愁找不著機會害徐春君呢!

這回可好了,是她邀請自己去的,那就別怪自己成全她!

稍後,徐琅避開眾人,悄悄向徐春君說道:“道凱這孩子心術不正,尚且還不如道慶。你把他領回去,可要千萬小心。

此外,事不過三。他若真是太過了,一味容忍也不是辦法。

樹若是長歪了,還可以修修剪剪。可如果從根子上爛了,那就不能留著了。”

徐春君明白徐琅的意思,說:“三姑姑請放心,我會加倍小心的。我和你心裏想的一樣,看在手足的份兒上,總是要再給他幾次機會。

可如果真是冥頑不靈,那也隻好壯士斷腕,保全大局。”

“我對你沒什麽不放心的,你從小心裏就有成算。何況又多了這幾年的曆練,想事情做事情更加周全。”徐琅拍了拍徐春君的手,“我們先回去了,思難還是有些不舒服,還是回家裏好些。”

“那我改天再去看看,”徐春君說,“可憐見的,受苦了。”

“多虧有你給的藥,再養些時候就好了。”徐琅想起來也是後怕。

所謂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就是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下手。

徐春君等徐琅他們走了之後,方才對徐道凱說:“你收拾收拾,帶上隨身用的東西跟我過去吧。也不用人跟著服侍,我家裏丫鬟小廝都有。”

俗話說疑心生暗鬼,徐道凱從心裏頭認定了徐春君不是好人,所以不管她說什麽做什麽,都覺得她沒安好心。

譬如徐春君剛才說的那番話,本意是為了他好。

可他卻覺得徐春君不讓他帶著隨行的下人,隻是為了更好地擺布自己。

“到你姐姐家去,好生聽姐姐姐夫的話。”徐三爺咳嗽了一氣,卻還不忘叮囑兒子,“你若是想讀書也可跟你姐夫學學,人家用功了二三年,便能考中進士了。

我不求你有什麽功名在身,但多讀些書,識些禮儀也是好的。”

其實徐三也對魏氏所生的幾個孩子都沒有過高的期許,隻是希望他們能夠立身正直也就夠了。

“放心吧,泰山。道凱是頂聰明的,他若想讀書,我那兒有先生。若是想做生意呢,我也可以把他送到錢莊上去。”鄭無疾說著攬住了徐道凱的肩膀,一副親親熱熱的樣子。

冬至天短,這時候天已經暗下來了。

徐春君也沒再停留,帶著徐道凱一道回去了。

到了家裏,叫人給徐道凱收拾出一間客房來。

又撥了兩個丫鬟,兩個小廝,還有幾個粗使的婆子過去伺候。

徐春君對他也不過分殷勤,隻說:“到了這裏和在家裏一樣,缺什麽少什麽,隻管言語。你先歇兩天吧,順便想好自己要做什麽。想好了就告訴我,我看看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