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三維空間生物的視角判斷，李恒現在的身體距離事件視界隻有大約一個原子的距離。
但在劇烈的時空扭曲下，他與事件視界實際上還差了1厘米。
這裏的時間已經膨脹到外界的近億倍，隨著他持續接近黑洞還在變得愈發遲緩。
似乎他真的就要被一直卡在事件視界之外，在這條看似近在咫尺卻永遠無法抵達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果然不是無窮遠！”
李恒卻略微興奮了起來，在他能感受到的微觀世界，黑洞的事件視界向外擴張了些許。
直到外界時間過去數天之後，那個吞噬一切物質的圓潤黑球向外擴張了一小圈。
李恒的身體穿過了事件視界，然而他此刻的心情卻從之前的興奮與期待變成了無語。
黑洞的事件視界流暢順滑地從他的身旁經過，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
沒有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件發生，李恒的那根觸手在黑洞的事件視界上麵貫穿了一個直徑比原子核還要小百倍的孔洞。
此時的狀態有些像是他用身體撐開歐幾裏得蟲洞的樣子。
兩者看似親密接觸，實際上他卻無法從黑洞那裏得到任何有意義的信息。
他或許是全宇宙中第一個在黑洞的事件視界上開洞的人，探入黑洞內部的身體被卡在了那裏。
內部什麽都感受不到，萬事萬物仿佛都被凍結。
這宇宙中最危險的天體能吞噬一切物質，偏偏對他的身體敬而遠之。
他的存在形式如此異常詭異，似乎連宇宙本身都不想跟他這個怪異的存在有任何接觸。
“不是，這也行？”
“別的都能吃，就是不吃我，連碰都不給碰。”
“既然如此，那就試試暴力破解。”
一部分記憶燃燒泯滅，李恒想要直接打開一個歐幾裏得蟲洞，嚐試著卡一個BUG。
蟲洞倒是成功地打開了，但在連他都無法觸及和反應的短暫時刻之內，蟲洞就崩潰消失。
洶湧的時空漣漪向著整個宇宙蔓延，被撐開了一個孔洞的事件視界驟然向著內部跳躍式地收縮了一圈，迫不及待地將他重新吐了出去。
這一短暫的變化過程在幾個普朗克時間內就全部完成，以李恒的思考速度都根本無法反應分辨。
“嘖，嚐試卡BUG失敗了。”
“而且所有的能量都以引力波的形式釋放了出去，真是大損失。”
李恒在心中吐槽了一句，看來他的這個遊戲沒法通過這種手段跳關。
他現在能精細操控接近阿米級別的微小物質，思考間隔比起希格斯玻色子的壽命還短暫千倍。
但距離量子引力描述的宇宙底層世界，還差了整整十八個數量級，兩者之間的距離比普通人和他的力量差距還大。
在宇宙最小像素點的普朗克尺度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他無法知曉。
或許他知曉的知識中有正確描述黑洞和宇宙的理論，但僅有他獲得證據證實了這些理論之後，才算是滿足了任務條件。
這種條件有些像是諾貝爾獎的評價方式，黑洞的霍金輻射在霍金有生之年沒能得到證實，因此他直到死亡也沒能獲獎。
“至少要升到93級，我才有可能觸及黑洞的本質。”
“榨幹一個可觀測宇宙的所有恒星也隻夠我升到58級，我還需要10^35個可觀測宇宙的物質。”
李恒覺得自己所在的世界也許是什麽古早的傳奇類升級網遊，戰力數值動輒就膨脹到要用科學計數法來表示。
不久之前他的力量還在恒星可以衡量的範疇，再過不久整個可觀測宇宙都要變成基本戰力計量單位了。
將來他和其他劇情怪物打架，畫風說不準就會變成“星河倒掛”、“群星崩碎”、“宇宙坍縮”、“大道磨滅”。
思維發散性地思考著將來與其他強大生物或者文明的各種戰鬥畫風，李恒沒有再繼續嚐試接觸黑洞的事件視界。
他停留在黑洞的能層中，靜靜地感受著這個混亂的時空漩渦。
直到外界時間過去了近一月之後，他燃燒掉了自己百分之一的記憶，讓自己的身體抵達了規劃中銀河係十萬個球形空間的核心位置。
銀河係中沒有任何超出預想的事情發生，這一次他探索天鵝座X-1黑洞，沒有觸發任何新的事件。
失敗了，不過也在預料之中。
時空漩渦中的身體逐漸向外退去，看來旋轉黑洞的能層不算是什麽特別的地方。
他之所以認為黑洞的能層是一個可選觸發事件，是因為能層中的能量可以通過名為“彭羅斯過程”的方式提取出來。
這一過程得到的是黑洞的轉動能，隨著能量損失，能層會逐漸縮小。
最終黑洞將會損失自身全部的角動量，逐漸停止旋轉，從克爾黑洞變成史瓦西黑洞。
這一過程理論上能將42%的質量轉化為能量，42這個具有特殊含義的數字讓他認為黑洞的能層或許能觸發某些新的事件。
但現在看來，顯然沒有這麽容易。
他所在的這個遊戲不僅數據快速膨脹，而且還是一個幾乎沒有主線任務的完全開放世界。
從難度上來看，黑洞的事件視界可能性最高，但也幾乎沒有任何捷徑可走。
其次是傳說中的“宇宙邊荒”，如果他能探知到所在宇宙的確切形狀，確認宇宙是開放還是閉合的，同樣也有可能觸發新的事件。
再往下就是宇宙中的生命和文明，或許找到真正的地外智慧文明就是觸發條件。
此外還有很多其他的可能性，雖然難度比前麵的三個選項都低，但亂七八糟的可能實在太多了。
按照李恒自己的想法，如果背後的遊戲設計師足夠惡趣味一點，或許會設置一個有著精確參數的生命體作為任務目標。
這些精確參數包括生命體的物質構成，周圍的人際關係，社會的科技進度，還有其所在的星球在宇宙中的精確位置等等。
比如，一隻生存在距離太陽係億億億億億光年外，某顆生命星球上普通農村裏的黃羽雞，殺死它之後就會觸發邪神入侵的新篇章。
這樣一個生命體將會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但偏偏在整個可觀測宇宙裏都不可能找得到。
他現在也隻能希望遊戲的設計師是個正經人，不要像他想的一樣，弄出這種不靠譜的觸發任務。
總之，暫且先按照正常人的思路考慮。
從門之匙帶給他的能力來推測，下一個事件肯定不是在可觀測宇宙中就能完成的。
無論是提升等級所需的大量物質能量，還是探索宇宙的形狀，都需要超越可觀測宇宙。
如果他以後在可觀測宇宙中發現了地外智慧文明，那麽第三個選項也要修改，或者直接刪去。
升級，然後向外擴張，如此不斷重複。
驅散更多的地圖迷霧，探索更大的世界，見識更多從未見到的新事物，他進入主線任務下一環的可能性就越高。
“雖然可能性很低，但總歸要去試一試。”
“最後一個景點，銀心黑洞人馬座A＊。”
……
銀河係中心地帶，整個銀河係百分之七十的恒星都集中在這個區域。
恒星密度比起太陽係所在的銀盤外圍區域高得多，大部分都是壽命短暫的大質量恒星。
星空中充斥著高能x射線與伽馬射線，到處都是超新星爆炸遺留下的殘骸，一個對於生命極其不友好的危險區域。
這些大質量恒星爆炸噴湧出的物質脫離了銀河係的平麵，在銀河係中心的上下兩側形成了兩個巨大的稀薄氣泡。
這兩個巨大氣泡的直徑達到2.5萬光年，與銀心黑洞和太陽係之間的距離相差無幾，被稱為“費米氣泡”。
除了噴湧物質形成的費米氣泡之外，這些大質量恒星爆炸還留下了大量黑洞和誇克星的殘骸，包括奇異誇克星和誇克集團星等等。
這些致密天體會向外噴射正電子，它們也是傳說中“銀心反物質噴泉”的主要來源。
如今的銀心黑洞已經變得相當平穩，明亮吸積盤周圍的恒星都在銀河係形成的早期被這個大家夥吃了個幹淨，讓它成長到了超過400萬個太陽質量。
散發可見光的內圈吸積盤上，半個腦袋的無麵人舉起自己的攝像機，“啪塔啪塔”一陣亂拍，留下了一堆銀心黑洞的近距離照片。
相比起天鵝座X-1，銀心黑洞的質量要大得多，因此表麵的潮汐引力要小的多，對於生命體不算太危險。
“或許可以把這裏改造成養老院，做成一個減速世界，永生樂園的加速世界也並非人人都喜歡。”
若是沒有誇克引擎存在，利用“彭羅斯過程”提取黑洞的旋轉能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選擇，42%的質能轉化率遠超核聚變。
但如今有了誇克引擎，這種旋轉黑洞發電站李恒就不怎麽看得上眼了。
雖然質能轉化效率相差無幾，但誇克引擎的最小質量可以低至一個月球。
而且還能使用強核力與電磁力控製束縛，便捷性遠超過質量以太陽為單位的黑洞引擎。
但李恒看不上，對人類來說卻絕非可有可無。
銀心黑洞的旋轉能相當於百萬個太陽的總質能，對如今失去了群星的人類來說，足以用上很久很久。
完成銀河係最後一個景點的拍攝之後，渾身漆黑的無麵人坐在散發著橙紅色光芒的吸積盤內圈。
他抱著自己的攝像機以近光速繞著黑洞轉著圈，半個腦袋左搖右晃，似乎是在觀看銀河係中心的壯麗風景，心思則放到了遙遠的盜版地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