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鴿心中一歎，那個笨蛋神解開了怪物的封印啊。
真要讓貓祖宗抵達了無限領域，他的家人和妻子也都會在一瞬間就被替換成偽裝的分身。
他根本沒法分辨身邊的人究竟是貓祖宗的分身，還是有著自我意誌。
這片戰場上死去的那些軍人，在他眼裏就和普通的人沒什麽兩樣，完全看不出是分身。
他們不是空有外殼的傀儡，內部大腦神經元的複雜變化與普通人一般無二。
“嘿嘿，別擺出那麽嚴肅的表情。”
李恒輕笑著道：
“我畢竟遠沒有完全掌控這具身體，抵達真正的無限領域。”
“準確地說，在我的感受中，我最後必然會死。”
“所以不要太過悲觀，也許曾經誕生過許多像我這樣擁有無限本質的生命。”
“但現在宇宙還保持著這幅樣貌，大概他們全都死在了通往無限的路上。”
無限擁有如此不可思議的力量，自然也必須要用不可思議的方式才能抵達。
李恒完全想不到如何才能在無限麵前保留下自己那有限的人格意識。
再大的有限數都是零，他付出再多努力都沒任何意義。
死在這條路的盡頭才是他最可能的結局。
以前他做的事至少都有九成的把握，而且百分百不會死亡。
結果這一次卻要走上一條必死的路。
世界變換，三人離開了那片戰場，回到了高覽的府邸之中。
被留在這裏的初代大煤球圓滾滾的體表慢慢出現數個凸起，伸展出頭顱、四肢和尾巴，變成了一隻黝黑的大貓。
“喵嗚。”
初代大貓咪看到天鴿之後歡快地湊了上去，明明是一隻比大象還要大的巨貓，偏偏卻發出小奶貓似的鳴叫聲。
天鴿全身上下被這隻巨貓比人還大的舌頭舔得濕漉漉的，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貓祖宗。
李恒走上前去，踮起腳尖、伸直手臂，撓了撓這隻大貓咪的下巴。
“我將初代分布在星空中的身體串聯了起來，現在他不再是原來那個思維遲鈍的家夥了。”
“因為他對我表現出了不小的敵意，所以我順手修改了一下初代的記憶，把他變成了一隻可愛的小奶貓。”
初代大貓咪從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歡快地將自己的身子壓低，好方便李恒這個小不點撓他的下巴。
捉弄了一會初代大貓咪之後，李恒放下了手臂，一道穿著休閑服的沉睡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笨蛋神具有利用信息場、融入信息場的能力。”
“這意味著他也是可以被我吃掉的存在。”
李恒看著麵前這坨散發著香甜氣味的聖光便便，突然笑了笑道：
“本來是為了遏製我的食欲才弄出來的設定，但我的人格卻因此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誕生了新的想法，擁有了更龐大的欲望。”
在高覽和天鴿兩個觀眾的注視下，李恒伸手就從笨蛋神的胸膛位置抓下來了一大塊血肉。
在兩名觀眾眼裏，這具沉睡著的身體上突兀地缺少了一塊。
從缺損之處看去，內部的骨骼肌肉都清晰可見，紅色的血液在一根根血管的截麵中流淌奔湧。
但在李恒眼中，被他抓出來的那塊血肉卻不再是原本的模樣，而是好似電視機的雪花屏幕一樣閃爍不定。
“果然，這蠢貨就是季鴻那陰險老鬼做出來的玩意。”
李恒將手中這塊閃爍不定的血肉隨意地揉捏了幾下，把它變成了一個小小的丸子，隨後塞入了口中吞下。
一大段記憶信息從中釋放出來，那是笨蛋神四千年來儲存的大量記憶，大部分都是來自於初代。
作為實驗室的供電員，初代用一個恒星質量的分身為笨蛋神供能，同時對這個植物人不斷洗腦。
因此笨蛋神儲存的信息僅有很少一部分來自於實驗室裏的生命，幾乎都是初代的記憶。
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再次從笨蛋神的身體上撕扯下一塊血肉塞入口中。
就這樣，一口又一口，笨蛋神在片刻之後就從這個世界上完全消失了。
他再也不會重生，李恒完全抹去了他的存在，把他變為了自己身體中的一部分。
李恒習慣性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一下這奇特食物的滋味。
雖然笨蛋神的外形因為他給自己添加的設定變得看上去很惡心，但吃起來的滋味還真不錯，大概就像是在吃便便形狀的巧克力。
本質遠不如門之匙和白色蚊子，這兩樣東西他都暫時沒法消化。
但作為口糧卻是滋味不錯，比他自己弄出來的神國要好吃得多。
咂了咂嘴巴，李恒伸出手掌，掌心中有一張小紙條，看上去像是某些RPG遊戲中的信息提示。
這是在吞掉了笨蛋神四千多年儲存的全部信息之後，最後才出現的一個小小片段。
一份留言，同時也是主線任務的提示。
“我給你準備的食物味道如何？他能收集儲存信息，就像是一隻會把自己料理好端上餐桌的專業烤雞，免去了你收集食材做飯的功夫。”
“除了這隻烤雞外，我還在外麵給你留了不少備用食物。”
“他們各有不同的風味，已經長得很強壯了，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去采摘他們。”
“能看到這份留言就說明你已經克服了對無限的恐懼、對死亡的恐懼，勇敢地踏出了旅程的第一步。”
“這很了不起，以自己有限的渺小意誌直麵無限，還能有勇氣跨出這一步，現在你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勇者。”
“作為新手村的村長，是時候指引你這位勇者踏上旅途了。”
“一路向北，那裏就是新手村的出口。”
“在那裏，我為你準備了一件新手禮物，想來你會用得上的。”
“期待與你的下一次見麵，求道路上的同行者。——季鴻”
結尾的留言倒是與上一次分別時的一模一樣。
但因為留言者的力量與身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所以這同一句話也有了不一樣的含義。
“求道路上的同行者。”
季鴻顯然是已經抵達了無限領域的生命體，但他仍舊需要更多的同行者。
無限不是盡頭。
不過那暫時與他無關，至少要先抵達真正的無限領域，才有餘地去想更多的事。
李恒抬起頭，將手中的小紙條舉起，分別在高覽和天鴿的眼前晃了晃。
“這個人是……？”
高覽看著紙條上的字跡，很快理解了上麵所說的是什麽。
他想要說些什麽，但卻突然停頓了下來，冷酷英俊的麵龐變得奇怪且難受。
就像是便秘的表情一樣。
憋了半天之後，高覽最後還是吐了口氣，無可奈何地道：
“我說不出他的名字。”
明明“季”和“鴻”分開來都能知道，偏偏連在一起的時候就是說不出來。
天鴿看到高覽這位英俊冷酷的大帥哥做出那副表情，心中有些慶幸自己沒有強行去嚐試。
李恒觀察著高覽與天鴿的思維變化。
他們的確是說不出來。
當“季”、“鴻”兩個字連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的思維就會斷片，強製性地禁止他們產生這個念頭。
純粹拚音的“ji”、“hong”沒有關係，他們也能說得出來這個詞。
但隻要想說的是中文裏的“季鴻”就不行。
就算用方言、英文或者其他亂七八糟的話，隻要代指的是這個名字就不行。
看來並非是什麽客觀判斷條件，純粹是通過主觀認知去評判。
季鴻那陰險老頭，力量還真是無處不在。
李恒見到這一幕突然產生了一個有趣的想法，他對著兩人道：
“說出我的名字。”
阿基裏斯這個名字早已被他從自己掌控的世界中抹去，但他自己的名字卻還留在一些人的記憶之中。
季鴻這個做法啟發了他，這似乎有點意思啊。
並不是完全抹消自己的存在，而是禁止“頌念名號”，這逼格看起來還挺高的。
高覽沉默不語，他已經出過一次醜了，這一次該換人了。
看到兩個人都盯著自己，天鴿張開嘴巴嚐試了幾下，然後無奈地道：
“這個也說不出來。”
李恒點點頭，難度倒是不高，對他來說很簡單。
關鍵還是覆蓋的範圍，如果他以後無論去到哪裏都沒有人能說出“季鴻”這個名字，那就很可怕了。
李恒收起手中的那張小紙條，將它捏得粉碎，對麵前的兩人道：
“大概情況就是這樣。”
“我決定離開可觀測宇宙，離開這個新手村，踏上通往無限的旅途。”
“你們也看到那個人的留言了，他在新手村外麵還弄出了很多跟笨蛋神一樣的備用食物。”
“他們對我來說隻是一群無法反抗的食物，但對你們這些普通生命可就未必是了。”
高覽和天鴿兩人聞言均是麵色微變。
笨蛋神隻掌握了大統一場的第二個階段，尚未達到超越光速的級別，力量也隻局限在區區一個天文單位的範圍以內。
被初代和教會愚弄了四千年，被當成實驗機器使用，笨蛋神看上去完全沒有半點逼格。
但這並不意味著笨蛋神的力量就弱了。
這貨的成長速度和李恒是一樣的，潛力比起一般的文明高出太多了。
同樣可以從信息場中汲取信息獲得力量，極限能以每年百萬倍的速度成長。
除了缺少無限本質帶來的無中生有力量，其他地方看起來沒什麽區別。
信息場提供的能量也補足了這唯一的一點差別。
雖然本質無法與他相比，可以被他輕易吃掉，從世間完全抹除。
但從金手指的表麵能力來看，笨蛋神與李恒沒什麽區別。
至少對於無法觸及到信息場的普通生命是如此。
如果在某個足夠強大的超光速文明中出現了一個笨蛋神，有充足的信息給他吃。
這貨十年就能成長到60級，力量堪比一個可觀測宇宙，二十年就能成長到10^60個可觀測宇宙。
另外，落在天鴿老家的這個笨蛋神是個無法超光速的笨蛋，並不意味著其他的同類也是無法超光速的笨蛋。
不排除這些被放養的食物有醒過來的可能。
一旦醒來，他們就可以利用自身在信息場中無處不在的能力，使用與李恒相同的方法，以每秒數十億光年的速度擴張自己的領地與身軀。
季鴻在留言中提過，那些備用食物已經長得很強壯了。
能被稱為強壯，肯定不會像是這個被吃掉的弱雞一樣，是個沒多少力量的植物人。
這群備用食物大概正在新手村外的某處攪風攪雨呢，就像是一群為他這個勇者準備的野怪。
“我不想做個隻會睡覺的膽小鬼，想要踏上這條通往無限的旅途，抵達無限領域，創造一個符合我美感的世界。”
“如果能在旅途之中吃到一些各具風味的美食，那就更好了。”
李恒看向高覽道：
“宇宙如此廣大，也許我會在旅途中遇到一個真實界，遇到你記憶裏那些熟悉的人。”
“在我觸及到的區域，我的身軀無處不在。”
“到時候可以讓你和那些【他我】好好交流一下。”
高覽的臉上沒什麽表情，李恒口中的【他我】與他記憶中的不同。
那隻是一個與他沒什麽關係，在廣闊的宇宙中自然誕生的相似者罷了。
“為什麽要對我們兩個說這麽多？”
“以你的行事風格，不像是會對我們解釋這麽多的人。”
高覽直指問題的關鍵。
李恒微微頷首道：
“倒是很敏銳嘛。”
“那畢竟是無限，死亡才是我最可能的結局。”
“如果我死了……”
他說到此處停頓了下來，像是在思考某些突然出現的想法。
然後他就對著高覽搖了搖頭道：
“算了，沒什麽。”
來自阿基裏斯的那部分人格否定了李恒的想法。
不需要留下她的部分記憶。
李恒做事總是以失敗為前提，會想著一旦失敗後需要準備的退路。
阿基裏斯的人格卻不同。
她從來都是賭上性命、拚盡全力去做，不成功便是死。
直麵死亡，李恒的勇氣比不上她。
這也是為何兩者的人格共存於這具身體上之後，他的想法會出現如此巨大的轉變。
一直旁觀著的天鴿此時想到了一個問題，他開口問道：
“貓祖宗，剛剛那張紙條裏說的一路向北，但卻沒有提到任何參照物。”
“這樣的話，豈不是任何一個方向都行了？”
現實宇宙又不是什麽RPG地圖，有地圖指針可以辨別方向。
一個膨脹的三維球狀宇宙，哪來的北方。
李恒打了個響指道：
“好問題。”
“天鴿，你覺得對於你所在的那個實驗室星球，初代在哪裏？”
天鴿身後的貓尾巴輕輕顫了一下。
原來如此。
初代的身體遍布星空，分布在那一個天文單位的區域周圍。
對身在實驗室星球上的生命而言，任選一個方向都會指向初代所在的位置。
一路向北——身在可觀測宇宙中，任何一個方向都可以是北。
實驗室外麵是更大的實驗室，囚籠外麵是更大的囚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