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倒映著的無數時空散去,李恒繼續收束諸多時間線上東皇太一殘留的烙印與血肉,順便將指尖纏繞著的那幾根因果絲線重新粘到自己的身上。

他看著對麵表情冷淡的江越,突然笑了一聲道:

“說起來,似乎也有小道傳言,江芷微其實是道尊轉世之身。”

“你是我以江芷微作為原型製作的生靈,如果在你身上加載道尊的截天七劍,不知會引起些什麽有趣的變化?”

江越眼神平淡無波,聲音平靜地道:

“且不說這道尊之說不過是些許無有根據的猜測,就算是真的也沒什麽意義。”

“我與那位江女俠無論是外貌、經曆、性格都天差地別,唯一相似的也就是那份堅定的求道之心。”

“但我所求之道與她有莫大區別,也就孟奇那傻小子分辨不出,看到一個身形相似的漂亮女孩就走不動路。”

李恒聞言嘿嘿笑了一聲道:

“孟奇這小子二世為人,別看現在外表年紀還小,其實經曆了幾場生死戰鬥,已然在心中對那屠雞劍神有了幾許情愫。”

“隻是這貨喜歡被動,不然若是能勇敢一點,早點發起衝鋒,說不定能有個不同的結果。”

調侃了兩句小孟不太成功的初戀經曆,李恒伸手從自己體內的諸天萬界中掏出一個紅色的球體拋給了江越。

“建木的果實,這東西和無限文明共同體的紅球是一個功能,隻不過分屬的管理體係不同。”

“沒有它,就沒辦法在現在節點成就諸界唯一的傳說。”

紅球就是真實界中無窮高處的本性靈光,也是傳說者諸界唯一,達成“我之為我”的本質。

如何讓自己成為唯一的特別存在?

答案是擁有一張有著無窮位數,包含了無窮信息的身份證。

在地球上,單純以一個人的名字進行辨認,很容易就會出現同名同姓無法分辨的情況。

兩個漢字的中文姓名大約可以提供23比特的信息,最多能容納2^23種不同的排列,分辨800萬個不同的人。

實際上因為姓氏數量,二字姓名能容納的不同排列要少得多,很容易就會遇到同名同姓的人。

這時候就需要額外的信息來進一步具體分辨每一個人的不同之處。

性別、年齡、出生年月、戶籍地、身份證號、外貌畫像、聲音圖譜等等額外補充信息。

等到了星際時代,這些信息都不夠了,還要加上基因序列等等更具體更深層次的信息。

想要確定一個人是誰,所需的信息量會從地表時代的幾十個比特,增長到幾十億比特。

根本原因是文明不斷擴張變大,人口數量不斷增加,導致每一個人自身的特殊性逐漸消失。

生存在三維宇宙中的普通地球人,同等大小的黑洞能容納10^70比特信息。

隻要有超過10^10^70個地球人,就必然存在無法用任何手段進行分辨的一模一樣的人。

在李恒創造的主角樂園裏,如今總共有超過10^10^10^10個主角。

為了分辨這每一個主角的不同之處,必須要給每個人分配一張至少包含了10^10^10比特信息的身份證。

一個三維可觀測宇宙能容納的信息量為10^123比特。

主角樂園裏的任意一名主角,僅僅隻是製作一張身份證,耗費的資源就相當於10^9999999877個可觀測宇宙的總質能。

越多的信息,就越能辨別每一個人的不同之處。

但作為有限的生靈,自身能容納的信息量總是有限的,總會出現那些無論從任何方麵看去都與自身相同的存在。

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一份包含無限信息的身份證。

在真實界裏,每一個現在節點活著的傳說大能都融合了一顆紅球,擁有這份諸界唯一的身份憑證。

所謂的感悟、領悟都是虛的。

感悟得再多,隻要個體容納的信息量還是有限的,就總能找到無數個一模一樣的存在。

每一顆紅球都代表著一份真實界賦予生靈的權限,代表著生靈在這個偌大舞台上有了安身立命的資本。

傳說以下的生靈就連被當做棋子利用的價值都沒有。

對於真實界的彼岸者,遠離現在節點,早已死去的傳說與造化毫無價值。

他們需要的棋子是那些融合了紅球,存活在現在時間節點,擁有著諸界唯一特性的傳說大能。

至於真實界中那些自以為靠著自身的努力才終於明了“我之為我”,成就諸界唯一的傳說境界強者。

不過是一種錯覺。

彼岸者就是天意,每一個能踏足傳說境界的生靈都是經過他們同意的,背後有彼岸者站台。

想要自證傳說境界就必須融合紅球,而在真實界裏,紅球的唯一來源就是建木。

這一株樹支撐著真實界現在節點的諸天萬界,被每一個紀元的天帝掌控在手裏。

天帝手中掌控的權柄,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建木果實。

每一個傳說大能的誕生都是彼岸者欽定的結果,沒有紅球,修煉一百億年也別想成就傳說。

至於被佛祖吃掉的那枚“仿佛包含著所有色彩、所有道理、所有規矩、所有可能”的超級建木果實。

那玩意李恒還沒搞清楚是個什麽東西。

畢竟本體被佛祖給吃了,佛祖也找不到人在哪,時間長河裏剩下的就隻是些殘留的光影痕跡。

但應該與紀元循環之力,也就是真實界現在時間節點的反彈收縮循環有關。

凡是沾上了道果境界的東西,無論是紅球、建木還是佛祖,都涉及到了無限領域,不是單純的有限層次生靈能比的。

江越伸手接過紅球,將它融入身體內部,立刻就感受到了某些不一樣的東西。

眼前的世界越來越小,視角越飛越高,順著紅球帶來的莫名聯係越過了那破損廢棄的九重天,去往了淩駕於整個真實界之上的無窮高處。

她看到了那棵支撐著諸天萬界的建木,看到了那通向不知何處的樹幹上正在緩緩孕育著一顆新的果實。

在這一瞬間,諸天萬界都在她的俯視之下。

睫毛輕顫,俯視萬物的感覺消逝無蹤,她的視線又落回到了真實界之中。

她輕輕翹了翹嘴角,少見地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一張標示著她是某一個特別之人的無限身份證。

融合了這枚紅球之後,即使宇宙中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江越,那她也是其中唯一的特別存在。

李恒此時目光轉向,看向了客棧外。

玄悲已經和哭老人打起來了,孟奇這貨則碰上了哭老人的弟子安國邪。

看起來是要受些苦,但在彼岸者的眼中又是另一回事了。

安國邪和哭老人的體內空空****,沒有標示身份唯一性的紅球存在,表明這兩人是沒有任何一個彼岸者能看得上的垃圾。

而在孟奇體內,一個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隱秘空間內,一枚紅彤彤的圓球上刻印著一個俊俏僧人的頭像。

那是魔佛的印記,標識著這是他放養的魚。

彼岸者的魚與道標之所以珍貴,就是因為他們體內那顆代表著諸界唯一的紅球。

每一顆紅球都代表著真實界的部分權限,魚就是用來孕養這些紅球的。

孟奇的特別之處從來不是他自身有多少力量、有什麽信念。

三清看上他唯一的原因隻是他是魔佛的魚,有著一份無限身份證。

就算不是孟奇,也可以是孟一、孟二、孟三。

“真是幸福又痛苦啊,孟奇。”

“身為魔佛的魚,又被三清盯上,欽定為背負因果的背鍋俠,一路直升彼岸。”

“但三清欽定你的原因並不是你長得夠帥,信念堅定,天賦異稟。”

“你唯一值得那些彼岸大人物看重的地方就是你是魔佛的一條魚。”

李恒念念叨叨地說著話,江越卻是漸漸品出某些不對味的地方來了。

這才隻不過剛開局,就想要在這位被多位彼岸者關注的未來元始天尊身上動手了?

她背後的長劍微微震動,發出一聲輕鳴,將客棧外兩名外景宗師打得天昏地暗、鬼哭狼嚎的吵鬧雜音隔絕在外。

“這裏畢竟不是一世之尊的原著世界,我們不確定這個世界裏的三清到底做了多少布置。”

“還有那個消失無蹤的佛祖,也不知道祂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整個無限文明共同體的成員都躲不過你,真實界的佛祖卻能躲過你的搜尋。”

“彼岸和道果的差距實在太大了,不排除半超脫的佛祖有能力再次出手幹涉這個世界。”

江越從來不擔心李恒的力量不足。

相處的時間越是長久,她就越是能體會到那副身軀背後的存在隱藏著的無形恐怖。

這個人是無敵的,至少在她的認知範圍內是如此。

但她明白,眼前的這個人並非是那種理智的以利益為先做事的人。

與此相反,在那具身體天生的惰性壓抑之下,一旦有了些許興趣,他會為了某些旁人眼中毫無利益可言的事情做出很孩子氣的舉動。

尤其是他現在還換上了一副新的皮囊,從內到外都變得更為孩子氣了。

與這個世界那些滿腦子都是道果與超脫的彼岸者相比,這人完全算不上是一個合格的求道者。

李恒眼眸微抬,輕笑了一聲道:

“嘿嘿,放心,我自有分寸。”

“別擔心,我答應過你的,不用多久你就能看到真實的世界。”

“你以為那真實界的名字是怎麽來的?”

江越聞言微怔。

真實界,原來還有這一層意思在裏麵。

看來那背後之人選擇這個世界也是有多層緣由的。

啪!

輕輕拍了拍手,一名雙目緊閉,麵容俊俏的少年和尚就出現在了房間內。

外貌,記憶,基因,三魂七魄,所有能分辨的地方全部都與孟奇一模一樣。

除了體內少了魔佛的印記,少了與真實界千絲萬縷的因果絲線糾纏,其他地方都別無二致。

李恒看著這俊俏的少年和尚,嘿嘿笑了一聲道:

“一世之尊,講的就是一個欽定,講的就是一個天意難違。”

“孟奇身在彼岸者的爭鬥漩渦中心,從開始到結束,幾乎一生都身不由己。”

“既然如此,那我就給他一個選擇。”

“是回到曾經那個平凡的地球上做回那個平凡無奇,僅有不足百年壽命的普通人?”

“還是繼續在這些彼岸大人物的漩渦中掙紮求存,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成為俯視諸天的彼岸大人物?”

“既然他想要選擇的權力,那就給他選擇的權力。”

他送人東西的時候一向都很大方。

江越冰藍色的眼眸中倒映著眼前這名俊俏少年和尚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揚。

想要被安排,也要有值得被安排的價值才行。

當孟奇發現自己所謂的特別之處其實一點都不特別,除了身為魔佛之魚的特性,他自身在彼岸大人物眼裏其實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時。

他會覺得這種靠著被大人物完全無視得來的自由,好過明明白白的安排嗎?

很多時候,沒有選擇也代表著不用思考權衡,更多的選擇反而會帶來更多的煩惱。

“放心,魔佛這老小子不會壞事的。”

李恒這時抬頭看著兜率宮裏的燒火老頭道:

“你們想要利用魔佛的魚,但又不在乎這條魚到底是金槍魚還是小醜魚。”

“我給你們加一條魚,玩個小遊戲而已。”

“魔佛這老小子貪心得很,現在祂就是個輸紅了眼的賭徒。”

“看到我入場加碼,祂不會退縮,隻會在這條魚的身上投入更多的養料。”

“隻是一條還沒成長起來的小魚苗,試試又何妨?”

在真實界的其他彼岸者眼裏,他就是東皇太一,一名從太古洪荒時代一直苟活到現在的強者。

隻不過這名太古皇者自身的精神問題很嚴重。

祂在洪荒時期跟昊天上帝拚得近乎同歸於盡,意誌也因此被一分為二。

從此以後,東皇太一的其中一半變成了混亂瘋狂的天道怪物。

另一半就變成了這位行事毫無邏輯,同樣很不彼岸者的精神病人。

其他彼岸者都收斂自身,積蓄力量,等待著末劫到來之時爭搶成就道果的機會。

就隻有這個東皇太一,天天在時間長河裏到處蹦躂來蹦躂去,隨意地揮霍力量。

也沒見他到底幹了些什麽正經事,看起來就像是吃飽了撐的天天瞎轉悠。

一開始還有些彼岸者出手試探他是否做了什麽隱秘的布置,後來就沒人再樂意搭理他了。

這貨的確是瘋的,整天就愛幹些沒頭沒腦的奇葩事。

“可。”

老者高渺淡漠的聲音從天外傳下,在房間中的兩人耳邊響起。

這聲音中帶著簡單卻奇異的旋律,僅僅隻是聽聞就讓江越有種心神清淨的感受。

她心中那柄磨礪了多年,充滿了鋒銳與一往無前意誌的利劍,似乎也要在那清靜無為、順其自然的意境下被瓦解消融。

這讓她心中一凜。

這個世界的彼岸者,祂們每一個人都融合了遠不止一顆紅球。

每一顆紅球都代表著一份指數塔級的力量,祂們手中掌握的權限比無限文明共同體的人還要強一籌。

雖然不足以產生質變,但也能讓祂們的力量增長率不斷提升。

更何況祂們還占據現在時間節點,身處這個距離無限宇宙的終極奧秘最接近的地方。

即使祂們隻是一群被困在真實界裏的囚徒,也不能小看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