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長樂城。
城中某處頗為寬敞的大廳之中，人頭攢動，跪坐著諸多衣著樸素的男女。
看這些人的打扮與氣質便能知道，要不就是沒有錢財供應學武耗費的普通人，要不就是懂得些許皮毛功夫的江湖底層人士。
在人群的最前方立著一個祭台，上麵擺放著坐於白色蓮台的神像，麵目年輕漂亮，滿懷慈悲之意。
“紅塵如獄，眾生皆苦，輪回不止，憂患不休，憐我世人，有神天降，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經文空靈，台下人群臉上立刻浮現虔誠的表情，紛紛欣喜於入教的兄弟姐妹又多了幾位。
放在一般的普通世界裏。這一幕毫無疑問就是邪教徒集會。
但在真實界裏卻不一樣，無生老母乃是彼岸大人物，真空家鄉之說亦非虛幻騙人之物。
信仰無生老母，真空家鄉，便能病痛盡去，延年益壽。
這其實是個相當講事實、講科學的好教會。
信仰就會得到回報，遠比地球上收了香火錢不做事的宗教實誠得多。
“無生老母……”
大廳側麵房間，精致空靈的白裙少女眉目如畫，麵貌與那祭台上的神像有著七分相似。
聽著那些信徒虔誠頌念無生老母之名，顧小桑梨渦淺笑，做足了完美且聖潔的聖女扮相。
緊接著，她毫無預兆地突然嗤笑一聲道：
“去你的無生老母！”
脫口而出一聲喝罵，顧小桑臉上的酒窩又變得更深了幾分，顯示出她此刻的心情相當不錯。
被東皇太一從輪回世界踢回到真實界之後，她就發現自身與金皇之間的聯係被斬斷了。
不僅是她，整個羅教都失去了與無生老母之間的聯絡。
某些不好的猜想在羅教的眾位強者心中生出，她這位無生老母轉世身的羅教聖女自然在第一時間成為了眾矢之的。
無論無生老母到底是出了意外，還是別有安排，都要從她的身上得到答案。
可顧小桑繼承了金皇的諸多見識與寶物，知曉的隱秘比法身強者還多，輕易便擺脫了羅教的追索。
耳邊吟誦之聲不覺，顧小桑感受著教眾的信仰之力沿著神像傳導向自身，自身修為以遠超過往的迅猛速度成長。
自從與東皇太一打過照麵之後，金皇似乎完全放棄了自己留在表世界的殼，進入了真正做減求空的狀態。
這位強大的彼岸者就像是元始天尊一般隱遁，從此不再顯於世間。
在這種狀況下，顧小桑以遠比過去還要快的速度接收著金皇留下的遺產，將自身紮根進入真實界的大地之中。
白裙表麵綻放聖潔的光芒，身體的穴竅勾連著宇宙真空，自身仿佛化為了無數宇宙自我的重疊，每一個宇宙中都有頌唱著無生老母之名的芸芸眾生。
金皇留下的這一層無生老母的神靈外殼與人皇遺蛻有些相似，等同於一件彼岸境界的絕世神兵。
雖然遠遠無法發揮出它全部的力量，但用於躲藏法身強者的追索卻是綽綽有餘。
這也是顧小桑為何敢於來這大周都城長樂城的原因。
如今的真實界，她哪裏都大可以去得。
“哎，可惜……”
借助這件彼岸神靈軀殼增長修為力量，顧小桑輕輕歎了口氣。
可惜還有那東皇太一，她還遠遠算不上是天高任鳥飛。
孟奇不想與她這魔教妖女談戀愛，顧小桑心裏也根本沒興趣和那呆頭呆腦的笨和尚談戀愛。
以前是因為大家同病相憐，所以才想要在困境中報團取暖，借助孟奇背後的天意，為自己尋找一線生機。
利用、合作等等利益關係遠遠勝過愛情。
比起小孩子之間單純的喜歡與愛戀，更像是成年人之間為了利益才結成的婚姻關係。
如果沒有東皇太一的壓力，她根本不想去談什麽無聊的狗屁戀愛，發展白蓮教教眾都比這有意思。
“無生……”
耳邊的空靈吟誦之聲突然卡殼，來自無數宇宙芸芸眾生的信仰之力突然被斬斷。
顧小桑臉色一變，看向出現在麵前的身影。
身材高大，淵渟嶽峙，劍眉星目，嘴唇極薄，身穿金色龍袍，眼中蘊藏著星辰眾生之景，給人以極大的壓迫感。
瘋王高覽。
但這不可能！
顧小桑看向高覽手中的人皇劍，意外之情完全擺在了臉上。
她感受到了世界正在逐漸失控的感覺。
高覽的目光冷冷地看向顧小桑，但在穿透裹在她身上的那層神靈外殼之後，他冷酷的表情突變，俊美的臉上顯現出些許憨厚之意。
“弟妹，怎麽是你？”
“來了長樂城也不跟我打個招呼，這可讓我這個做大哥的心裏如何過意的去！”
弟妹，大哥。
這兩個詞一出，顧小桑心中了然。
眼前這位是瘋王，但不是她記憶裏的瘋王，而是東皇太一給出的那本小人書裏的那人。
“天意改變了，東皇太一想要做什麽？”
心中習慣性地揣摩著彼岸天意的心思，顧小桑卻看到高覽毫不猶疑地舉起手中的人皇劍就對著她斬來。
“弟妹，你身上這神靈外殼殘留有無生老母的意誌，莫慌，我這就幫你把它斬了！”
什麽玩意兒，這神靈外殼有無生老母的意誌我怎麽不知道？
顧小桑心中想法念頭瘋狂轉動，但她麵對此刻的高覽根本沒有絲毫反抗之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人皇劍斬下。
虛空中仿佛有斷裂之聲響起，這具等同於彼岸神兵的神靈外殼與顧小桑之間的聯係被徹底斬斷。
一件綻放著聖光的白裙從顧小桑身上脫落，也就是在這一瞬，仿佛隻是死物的白裙顯現出一道虛幻的身影，正是無生老母的模樣。
空間被撕裂，這白裙在被斬下的瞬間便消失無蹤。
“不愧是彼岸者留下的遺蛻，果真狡猾！”
高覽一手高舉著手中的人皇劍，一陣扼腕歎息，仿佛真的追之不及的模樣。
那真摯的表情看得顧小桑在心中直嘀咕。
那幻影倒真有金皇的感覺，這人難不成還真是來幫她的。
“哎呀，弟妹，你這是什麽眼神？”
高覽注視著顧小桑的臉龐，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真誠。
“我坐鎮長樂城，以人皇劍無處不在之力監管大周，發現有邪教徒在偷偷摸摸地收取眾生信仰之力。”
“若你不是我結拜兄弟的妻子，隻是一沒關係的左道邪魔……”
他的表情突然褪去了憨厚，變回了那副冷酷刻薄的模樣。
“那我這人皇劍可不會對邪魔外道手下留情。”
凜冽的殺氣籠罩了顧小桑周身，直讓她身體動彈不得。
“妾身，當然是夫君的妻子，是大哥的弟妹。”
“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夫君他對我卻不是一心一意，整日都與別的狐狸精廝混在一起。”
顧小桑眼波流轉，做出委屈無奈的表情。
無生老母的神靈軀殼被高覽一劍斬了，她已然失去了自己最大的倚仗。
現在的她，對上一個普通外景強者或許都不是對手。
外麵還有羅教的強者在到處找尋她的蹤跡，此刻的真實界對她而言比六道輪回空間還要更為凶險。
是因為她表現出了不想與孟奇談戀愛的心思，所以才讓瘋王來敲打她？
但以東皇太一過往表現的性格，他想要敲打的話不會如此神神秘秘，應當會直接親自上門才對。
顧小桑覺得有些頭疼。
東皇太一，瘋王高覽，這都是她難以應付的人。
不僅實力強大，而且性格難以揣測，不按套路出牌。
如今遭遇的這一切就像是對她曾經扮演精神病人的懲罰。
“哎，這就對了嘛。”
高覽就像是變臉似的，麵上冷酷之意盡去，笑嗬嗬地道：
“弟妹，加油，我可是一直站在你這邊的！”
“洗劍閣的江芷微高傲有餘卻不夠主動，拉不下麵子對小孟發起進攻。”
“琅琊阮家的阮玉書也是同理，就一個吃貨屬性算作萌點，但情感太過內斂，隻能做個妹妹。”
“三大女主角裏唯有你是出身左道，從小就演技精湛，拉得下麵子，最有希望成為遊戲的最終女主角。”
嗬嗬。
顧小桑不知該對此做出什麽反應，隻能勉強露出一個尷尬且不失禮貌的笑容。
她猜錯了。
這瘋王高覽與小人書裏的那個高覽其實沒什麽關係。
合著你這貨原來是因為滿倉了小桑股，所以才一見麵就直接叫我弟妹啊！
高覽放下手中的人皇劍，情真意切地道：
“弟妹，旁人都說你是左道邪魔，我那三弟也因此對你有不少誤解之處。”
“我理解這種感覺！”
“世人愚昧，隻能看到事物的表象。我不是還有瘋王之名麽？你看看我，哪裏有半點瘋癲的模樣！”
“優秀的人注定是無法被大眾所理解的，比起江芷微與阮玉書這等被許多人喜歡的正道好姑娘，我卻覺得你才是三弟良配！”
高覽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抬手豎起大拇指點了個讚。
“加油，俺看好你！”
顧小桑精致漂亮的臉上綻放出甜美的微笑，不停地點頭應和。
現在是你拳頭大，你說了算。
半晌之後，她才終於尋到一個借口跑了出去，立刻就施展身法全速離開了長樂城，頭也不回的向著南方跑去。
大周絕對不能再呆了！
“嗬，小姑娘溜得倒是挺快。”
高覽看著顧小桑著急逃跑的背影嗬嗬一笑。
他手掌一翻，那撕開空間逃走的無生老母神靈軀殼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這具堪比彼岸神兵的遺蛻在高覽的手中輕輕掙紮，但卻完全掙脫不出他的手掌心。
高覽的境界不是法身，而是彼岸。
不僅是他，與他一起被同稱為耀世雙星的韓廣也是一樣。
高覽融合了人皇的遺蛻，少林寺的韓廣方丈則把躲在光陰刀裏苟延殘喘的天帝給吞下了肚。
李恒吃掉了那枚鋼釘之後力量再次暴漲，若不是有真實界的沉重壓力削弱壓製，他一口氣就能吹滅億萬個彼岸者。
真實界的表世界現在幾乎成了他的掌中之物，批量生產彼岸者都很輕鬆。
而且因為受到他“吃的越多就越強”的想法影響，真實界的修煉畫風也發生了突變，從悟道心性流一轉變成了吃人流。
“但這等力量也不過是轉瞬即逝的虛幻之物罷了。”
高覽輕歎一聲，手中的白裙變換，化作一個頭戴木簪，氣質溫婉的年輕女子。
“晏然，按照你的提議，我把賭注下在了顧小桑身上。”
他也不是平白無故要與顧小桑打照麵的。
現身是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他將自己的賭注下在了顧小桑的身上。
賭注與獎勵相同，都是李恒承諾的，見證真實世界的超脫名額。
江越，韓廣，以及其他的一些人，都曾經得到過這樣一份承諾。
但與其他那些孤家寡人不同，高覽渴望有人與自己同行。
隻是他自身擁有的所有東西，無論是此刻這彼岸者的強大力量，還是手中的彼岸神兵人皇劍，在這個超脫名額麵前都是微不足道的。
這個超脫名額是抵達生命5.0的名額。
李恒承諾讓這些人脫離量子平行宇宙中普通複製體的狀態，超脫時間的束縛，成為能融入信息場的生靈。
不同於隻是區區紙片人的生命1.0到生命4.0階段，生命5.0是一個更高的層次。
這一層次能融入信息場，並且通過某種方式間接掌握無限領域的力量。
比起無限宇宙中那些與一串連環畫無異的紙片人，生命5.0階段的存在方式更接近真正的生命。
這是笨蛋神、鋼釘等等食物所在的境界。
除了缺少無限的本質，其他各種屬性特征都與李恒的生命形態一般無二。
這一等級的生靈才算得上是能真正被李恒吃掉。
雖然聽起來逼格低穿地心，但比起道果、超脫之類的高大上名稱，將生命5.0階段稱作是食物境界反而最為貼切。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晏然露出一個安心溫柔的微笑。
“若是不成，咱們就繼續做回快樂的紙片人好了。”
“反正以往不是都這樣一路走過來的嗎？主角樂園的生活也不壞，比起記憶裏那個整天勾心鬥角的真實界要好太多了。”
高覽哈哈一笑道：
“不錯，夫人說的是！”
“我隻是笑那金皇自以為足智多謀，實則斤斤計較錯過了最好的機會。”
“躲到裏世界去逃避後備女主角之位，卻不知這場戀愛遊戲就是為了挑選超脫名額而存在的最終試煉。”
“嘖嘖，主動放棄了超脫的機會，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