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閑深吸一口氣,環視四周群情激奮的新兵們,高聲說道:“兄弟們,都聽我說一句!”

他這一嗓子中氣十足,壓過了所有人的聲音,新兵們見張閑開口,也都安靜了下來,疑惑地望著他。

“我知道大家心裏都不痛快,咱們拚死拚活才贏了這一仗,憑什麽功勞都讓謝軍侯一個人領了?”

張閑語氣平靜,卻字字誅心,說到新兵們的心坎裏去了,不少人跟著大聲叫好。

謝寶德臉色鐵青,卻不敢再開口訓斥,他看得出來,這些新兵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若是再敢嗬斥,說不定會當場嘩變!

“不過……”

張閑突然話鋒一轉,目光投向謝寶德,“謝軍侯既是咱們新兵營的主將,又深得李將軍的信賴,斬殺敵軍軍侯這樣的功勞,我怎麽配得上呢?”

“依我之見,不如就將這份功勞,讓給謝軍侯。”

此言一出,新兵們都愣住了,麵麵相覷,不明白張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謝寶德先是一愣,隨即大喜過望,他正愁找不到台階下,沒想到張閑竟然主動把功勞讓給了自己?

“張閑,你……”

謝寶德剛想開口,稱讚一下張閑懂事,卻被張閑猛地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謝軍侯不必多言!”

張閑義正言辭地說道:“這一仗,咱們新兵營能大獲全勝,全靠謝軍侯平日裏愛兵如子,賞罰分明,作戰時運籌帷幄,指揮有方,這斬將的功勞,謝軍侯就不要再推辭了。”

謝寶德先是一愣,隨即揚天大笑起來。

本來被張閑打斷,他還有些不悅,沒想到張閑是這個意思。

他壓根也沒打算拒絕,再加上張閑的話,讓他十分受用,因此他完全沒有察覺到張閑話中的陷阱,頷首道:“那是當然,既然如此,那本軍侯就卻之不恭了!”

謝寶德心中暗自得意,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將張閑收歸己用了。

“那就好。”

張閑突然又開口了,語氣變得冰冷起來,“既然謝軍侯一向愛兵如子,賞罰分明,那麽我火燒糧倉的功勞,以及其他弟兄們殺敵的功勞,謝軍侯應該會如實上報吧?”

謝寶德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心中暗罵一聲:【好你個張閑,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

張閑這番操作,看似是把斬殺敵軍軍侯的功勞讓給了謝寶德,實際上卻是將了謝寶德一軍。

如果謝寶德敢拒絕,那什麽愛兵如子,賞罰分明就成了放屁,本來新兵們意見就很大了,他若拒絕,到時候他這個軍侯的威嚴就**然無存是小,新兵們嘩變是大。

可如果謝寶德答應,那他就得把火燒糧倉的功勞,以及其他新兵殺敵的功勞,如實上報,到時候,張閑和其他立功的新兵,都能得到豐厚的賞賜,而他謝寶德,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分都撈不著!

關鍵是,之前他還能死咬斬將一事不鬆口,可現在張閑已經將此功勞讓給他了。

“這……”

謝寶德臉色陰晴不定,內心十分不甘,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怎麽?謝軍侯這是不願意?”

張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語氣中帶著一絲威脅。

“當然不是!”

謝寶德咬牙切齒地說道:“本軍侯身為新兵營的主將,自然會為兄弟們請功!你們放心,你們的功勞,本軍侯一分都不會少報!”

最終,理智戰勝了欲望,反正也有斬將的功勞了,與其逼著新兵嘩變,還不如給他們些湯喝。

再看張閑,謝寶德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才能解心頭之恨。

不過張閑毫不在意,還朝謝寶德拱手道:“張閑謝軍侯大義,兄弟們也都看在眼裏,謝軍侯!”

“謝軍侯!”

一時間,周圍的新兵也紛紛附和。

在他們眼裏,張閑是為了他們,才舍棄了自己斬將的大功。

因此對謝寶德,這些新兵毫無感激,但看向張閑的眼神,卻充滿了敬服。

謝寶德將一切看在眼中,強忍著怒火,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好了,兄弟們,打掃完戰場,咱們就撤!”

言罷,便帶著親信匆匆離去。

看著謝寶德的背影,張閑眼眸微眯。

他這麽做,也是無奈之舉,謝寶德是李傑的親信,若不給他一點好處,以謝寶德的無恥程度,還真有可能拚個魚死網破。

那樣,對張閑的計劃,將極其不利。

【小不忍則亂大謀,為了關內百姓,謝寶德,且將你項上人頭寄下!】

……

很快,打掃完戰場後,新兵營開始撤回壺關。

然而,就在他們走到距離壺關五裏外的一片密林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突然從後方傳來。

緊接著,近千名身穿黑色輕甲的北蒼騎兵,正朝他們追擊而來,且逐漸逼近!

“不好!是北蒼突騎!”

謝寶德臉色大變,驚呼道:“快,所有人,進樹林!”

然而除了謝寶德的親信外,新兵營的人竟無一人聽令,大家紛紛看向了張閑。

“進樹林!”

麵對北蒼突騎的追擊,張閑清楚,進樹林才能躲避騎兵的衝擊。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北蒼人竟然打算火燒樹林!

這……

所有人麵麵相覷,如果任由大火燒來,就算他們不被燒死,離開樹林後,也一定會被北蒼突騎追上殺死!

謝寶德臉色陰沉,此時他已經在想,如何才能逃出生天了。

雖然他很想讓新兵們斷後,為他爭取逃跑的時間,但是他很清楚,現在這些新兵,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

就算他下達命令,恐怕也無人會去遵守。

【怎麽辦?】

就在謝寶德還在心中暗暗琢磨,怎麽才能算計張閑和這些新兵的時候。

張閑卻已經瞅準了北蒼突騎中,那個領軍的北蒼千夫長。

“王叔。”

張閑看向一旁的王麻子問道:“你說北蒼突騎的千夫長,大概是什麽實力?”

王麻子想了想,說道:“咱們大魏沒有千夫長一職,但據我了解,千夫長的實力應該介於軍侯和軍主之間。”

“所以這個千夫長或是五品天階,應該不足六品才是!”

張閑點了點頭,“我猜也是,王叔在此穩住軍心,我去去便來!”

言罷,一人一騎衝出了樹林。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張閑便踏馬而歸。

在他的手上,還有那千夫長的首級。

張閑來到麵無血色,瞠目結舌的謝寶德麵前,將手中首級往前一遞,“有本事,你再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