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艙內足足靜默了幾分鍾。
在我將要將食指關節搓得通紅時,易南才緩緩站了起來。
看起來他陰鬱的臉上掛上一絲朝陽。
但很快又變得不可置信起來,確認道:“穗歲,你是說,你懷孕了?”
我訕訕地低下頭,不知所措:“唔,你失蹤的那天就知道了,但,我忘了告訴你了.....”
“忘了?”
尊神忽然恢複了往日的神采:“姚穗歲,這種事都能忘了?”
“你忘了你上次流產?這一個月你還這麽勞累!”
“姚穗歲!你是不是腦子被狗吃了!”
我訕訕一笑:“腦子被你吃了。”
“你.....”
“誒,君子動口不動手啊!”我抱住我圓溜溜的腦袋。
易南的手在空中滯了滯,忽然一把將我摟進懷裏。
別說,力氣確實大不如前,胸前居然給我留了足以呼吸的空隙。
“穗歲,太好了,多多有伴了。”
我笑著仰臉:“唔,恭喜你啊易南。”
Cynthia忽然間熱淚盈眶,第一次在強烈情緒的驅使下張開雙臂擁抱了我和易南,隻一秒又彈開,結結巴巴地說道:“易總,恭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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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子最喜歡看《獅子王》,他還小看不懂故事,但是他告訴我,最喜歡辛巴被木法沙舉起來的那一幕。
我告訴他,《獅子王》裏有一句台詞“life is a circle"便是人生真諦。
人生海海,浮浮沉沉。
總有人死去,又有人新生。
死去的人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生存下去。
有的人是書裏的名字,是歌謠裏的記號,是古詩詞或文學作品的留名。
但更多的人,是活著的人的父母、親人、朋友以及骨髓捐贈者。
當然,團子自然是聽不懂的。
但我現在,好似懂了。
我望著易南動容的眼色泛出七彩的光。
好像我又當了一次劊子手,逼他繼續堅強。
我看見Cynthia喜極而泣的眼淚,似乎她也同我站到了同一陣線,一同逼易南堅強。
因為,易南又有了骨肉。
他不能在還未同小朋友“say hello”時便離開。
那樣不夠莊重。
不負責任。
於是這樣的“道德綁架”成了我們無聲的默契。
他們挽著我,一步一步地步出機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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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南海市的各大頭條便被我躲去澳洲孕檢的消息霸屏。
我的上位經曆已經被改編成了各種各樣的狗血故事。
聽聞一度成為了街頭巷尾“撈女”們的努力典範。
我倒無所謂,看到誇張之處,一笑置之。
恰好有了這個借口,我爸媽也不再追問我和易南莫名消失的一個月。
倒是團子整日傷春悲秋的,開始擔心自己的地位會被突然到來的二胎動搖。
我隻好摸著平坦的小腹衝我慈愛地笑笑:“不會的,你永遠都是咱們家最胖的。”
團子哭唧唧:“麻麻欺負銀!”
我笑。
他轉身去撲易南。
我健步如飛地擋過去,生怕他的噸位將易南撲出個一二三來。
易南也隻是將我撥開,努力將團子抱在懷裏。
一如很多個時日前,他在漆黑的海灘上,將走失的團子抱回來那樣。
團子趴在易南的肩上,撅著圓溜的屁股。
易南的臂彎成了他的搖籃。
安全又溫柔。
忽然我有些動容,但很快便憋了回去。
因為這一胎,著實來得凶猛。
我剛剛宣布有喜,第二天就開始孕吐。
也不知道是我心理作用,還是小家夥急於證明自己作祟。
一陣幹嘔襲來,我將剛吃進去的蘋果盡數吐了出來。
那畫麵,太難看。
團子擔憂地從易南的胳膊上跳下來,肉呼呼的臉蹭著我的臉,說道:“麻麻,她如果欺負你,我就替你教育她!”
我寵溺地摸摸他的頭:“你以後會是個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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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姚夫婦默不作聲地回了一趟家,搬來了好多存貨,每天在家裏做大餐。
喜色溢於言表。
可我吃不下,卻也很為難老兩口。
易南則每兩日回來吃一頓飯,借口說公司忙要住在公司,而是夜裏回到醫院,進行維穩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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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春天就來了。
南海的四季並不鮮明,隻有兩季。
冬天一過,便是夏。
三月份的南海已經二十五六度,大街上來往的人都穿著清涼。
我知道易南在著手做手術的事情。
但凡他狀態好一些的時候,他就會去遊泳。
他想增強免疫力,這樣,從手術台上下來的機會就更大。
我隻裝作不知情,做好滿是憧憬的新娘,和吃什麽吐什麽孕媽。
還好,三月份的南海我也隻滿打滿算懷孕60天,並不顯肚子,還因為孕吐的原因消瘦了一些。
試穿婚紗時還算身材良好。
挑了一件極限腰身的婚紗。
易南的氣色看起來實在比澳洲見到他時好了太多。
一度我確信到,他一定會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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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春日,還有好消息傳來。
安以泰被判刑了。
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查抄資產隻公布了3600萬,但我知道,那隻是冰山一角,至於如何公布,那也隻是不想造成更加惡劣的社會影響。
一方父母官,貪成這個樣子,太影響民心了。
安家很快銷聲匿跡,程佳帶著鬱鬱寡歡的安瑜去了新加坡。
是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安以泰被判死刑,程佳母女也會過得很好。
安以泰的風波自然是影響了I-WE的,但我事先做了準備。
漏繳的稅務全部補繳,並且積極交了罰款。
牽扯進腐敗案的承光也早就未雨綢繆,將公司摘得幹幹淨淨,幾乎每一筆錢都是自己合法所得,再私人贈與。
所以I-WE隻是損失了一筆錢財,到沒有影響根基。
恰好也是資金鏈損失過半,我和董事們商量,是最好的機會加入遠遊集團。
易南出麵收購I-WE。
I-WE一躍成為上市公司的一隅。
這是承光的心願,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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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便是我們的婚禮。
三月十五日,近在咫尺。
而易南的手術,定在婚禮之後,至於哪一日,我並不知道。
但我見今年春日正盛,春光四溢。
是大好的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