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對不起?”
我的雙眼漸漸空洞。
心跳聲幾乎震耳欲聾。
我將她從門口揮開,跑出去四處張望,揚聲問道:“易南呢?不是說去公幹麽?他人呢?”
不知道是不是隱匿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我的淚水也湧了出來:“不是說隻是去新加坡處理工作麽?他人呢?他怎麽不回來啊?”
Cynthia凝著眉看向我:“你知道了?”
我愣住,轉過身子:“什麽我知道了?”
Cynthia走近我:“你知道我和易總不是去新加坡公幹,而是去做手術,對嗎?”
我默不作答,隻是盯著Cynthia上揚的眼線,想要分辯出什麽來。
“既然你都知道了.....”Cynthia臉上的表情是她特有的。
桀驁的,平靜的,不帶人情味的:“易總確實接受了病灶切除手術,切除了五分之四的胃,這個手術很危險......”
我捂住嘴掩麵哭泣,等待著最不想聽到的消息傳進耳裏......
“哪怕手術成功了生存幾率也極低,還是要預防病灶發展到別的器官....”
等等....
我忽然止住哭泣,瞪大眼睛望著Cynthia,重複道:“哪怕手術成功了....?”
Cynthia繼續刻板地說道:“唔,但還是要預防病灶重新複發,甚至發展到別的主要器官,肝髒的部分病灶也需要重視,保守治療需要繼續,控製好病情還得.....”
“誒,姚穗歲,你幹嘛!”
我忽然撲上去將她牢牢地抱住,眼淚鼻涕全部蹭到她的胸前。
Cynthia嫌棄地將我支開一個大臂的距離:“你幹什麽啊,離我這麽近,這是什麽啊,鼻涕!髒不髒!”
我喜極而泣。
易南沒事了!
我的禱告成真了!
他從手術台上下來了!
我不用立刻失去他了!
可能忽然湧來的喜悅占據了太多的思緒,嘴裏卻嘟囔著:“你剛才跟我說對不起,真的嚇死我了.....”
Cynthia才是一臉受到驚嚇的樣子:“我們騙你去新加坡公幹是因為易總不想讓你擔心,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我後知後覺地笑起來。
原來“對不起”三個字,在不同的語境下,居然有截然不同的效果。
一個是如墜冰窟的絕望。
一個是如越雲端的希望。
“那他人呢?易南呢?我不生氣,我不生氣,他人呢?”
Cynthia一邊確定我不會再靠近她,一邊從包裏掏出濕巾擦拭著被我弄髒的衣襟:“易總先去老易總那了,說是也得跟老易總一個交代。”
我不不費吹灰之力又抱住了Cynthia:“太好了!你留下吃晚飯,他會回來吃晚飯的吧?”
Cynthia麵部猙獰:“半小時後就會到。”
我幾乎要將她舉起來,但無奈我還是個孕婦,力氣小了一些。
於是我跑進去幾步,又跑出來,活像一隻放大版的熱鍋上的螞蟻。
手足無措:“Cynthia你是我的救星,你會留下來吃晚飯的吧?”
Cynthia似乎開始領會到我這樣失常的表現,於是聳了聳鼻翼:“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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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人生是這樣的。
充滿了未知,又充滿了希望。
我不知道是不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將自己兩輩子的壽命割舍給了易南,所以他才安全的回來。
但我知道,哪怕隻活到四十歲。
我和易南剩下也足足近二十個年月。
這二十年裏,我們能做很多事。
我們能填補很多的遺憾。
在二十年和兩個月之間。
前者就像是一輩子那樣令人歡欣鼓舞。
我就是這樣知足。
我一直是知足的。
所以我寧願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
神在雲端望著我們。
眾生皆苦,浮沉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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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南海有撲鼻的茉莉花香。
月季花牆下的茉莉花全部開放了。
易南回來時我正披著滿身的花香在門口等他。
我見他沒有缺胳膊少腿,沒有插滿藥管。
我見到他還是眉如月眼如星。
不笑似笑,笑時似泉水映月。
讓人美不勝收。
我見他微微張開雙臂,眼裏是朦朧的水色。
他的唇淺淺地一張一合。
他說:“穗歲,來。”
他的手指動了動:“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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