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普信女很驕傲麽？”
王歌不理解。
“當然。”
“為什麽？”
黎織夢理所當然道：“因為我普信呀。”
王歌：“……”
說得好有道理。
“我看網上說，普信是所有人都會經曆的成長階段，然後經曆過一些事情之後，就會發現自己真的隻是個普通人，拚了命的去工作、學習，到頭來，也不過是為了能夠像普通人一樣活著。”
黎織夢踢著一塊小石頭，問，“哥哥你普信過嗎？”
“沒有。”
王歌毫不猶豫。
“真的？”黎織夢歪了歪小腦袋，一臉懷疑，“我不信。”
“真沒有。”王歌攤了攤手，“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普通過，怎麽會普信呢。”
黎織夢：“……”
很好，你已經達到了普信的最高境界……她本來想這麽調侃來著，因為她聽出王歌是在開玩笑。
但忽然想起來，眼前這個男人不僅是高考狀元，還是個實打實的富二代。
有錢、外貌出眾、還是超級學霸。
普通這個詞，好像真的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這麽一想，她忍不住道：“你怎麽這麽厲害呀，哥哥。”
王歌斜了她一眼：“你現在才知道我厲害？”
“喔……雖然你很厲害，但是我也不差。”
黎織夢又踢了一腳那塊小石頭，一本正經道，“因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們能成為朋友，這說明我也很厲害。”
王歌想了想，嘴角微微上翹：“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麽？”
王歌‘咳’了一聲，道：“那句話是這麽說的：‘我以為他尊重我，是因為我很優秀，後來才明白，他尊重我，是因為他很優秀’。”
黎織夢：“……”
“我明明都誇你了，你為什麽不能誇誇我！”
她不傻，很快就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氣鼓鼓道，“你老是打擊我，哥哥你好討厭。”
“哈哈哈。”
王歌心情愉悅地笑了起來。
“不過你的打擊是沒有用的！”黎織夢朝他豎起中指，哼道，“我是個堅強的女人，我百折不撓。”
王歌笑著搖搖頭，問她：“你就沒有自我懷疑過嗎？”
“自我懷疑？哪種？”
“就是像你室友那樣，懷疑自己的能力，覺得自己蠢爆了，什麽都做不好，像是個廢物什麽的。”
“嗯……有過啊。”
“嗯？”
“初高中時候的事情。”黎織夢吐了吐小舌頭，“我初中的時候好蠢，覺得自己比所有人都厲害，還信星座，說起來好丟人。”“哦？”王歌來了點興趣，“說來聽聽，讓我樂嗬樂嗬。”
黎織夢又朝他豎了個中指，但想了想，還是道：“剛剛不是跟你說過嘛，普信是所有人都會經曆的成長階段，之後才會慢慢意識到自己的普通。”
“嗯，然後呢？”
“初中是我普信最嚴重的時候，而且我意識不到自己的普通，我自命不凡。”
黎織夢回憶道，“我覺得我超級厲害，都不用認真學習，就能考班裏前十，我還有數不清的優點，我相信我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不管什麽事情，隻要我想做就一定能做到，我注定就是要做大事的！”
很經典，前世的我初中也這麽中二……王歌笑著問：“然後呢？”
“然後，我就抱著這樣的想法升高中了嘛。”她歎了口氣，“我高一的班主任是我們年級的教導主任，很嚴格，在我們班裏舉行很殘酷的競爭製度，名次進步就有獎勵，有各種特權；但退步就會被批評，還會被叫家長。”
“所以每次考試總會有一批人被表揚，一批人被批評。”
“我也想要被表揚，不想被批評，所以我認真學習、卯足了勁想要進步，可大家都是這麽想的，大家都不想被批評，就隻能一起瘋狂內卷。”
“我又沒有特別聰明，即使已經很努力了，但還是被卡在班裏十幾名上起起伏伏，連前十都進不去。”
“這樣持續了一個學期之後，我覺得我可能進不去前十了，就很難過，有點心灰意冷，學習上也怠惰了下去。”
“然後下一次考試，我就直接被甩到二十多名去了！”
即使是現在回憶起來，黎織夢還是忿忿不平，“他們實在是太卷了！”
很平淡的經曆嘛……王歌搖搖頭，笑著問：“然後，你就開始懷疑自己了麽？”
“是啊，因為我真的真的很想考進前十。”
之前的那塊小石頭被她踢得找不到了，她就換了一個小石頭去踢，“哥哥你也知道，我們福利院的孩子，大多數都是因為有病才會被父母拋棄的。”
“嗯，怎麽了？”
“我有一個姐姐，她的父母從小就把她拋棄了，隻給她留下了遺傳的乳腺癌。”
“乳腺癌？”王歌皺眉。
“嗯。”黎織夢語氣變得低落起來，“她是我的姐姐，也是我的老師，我幼兒園是她站在講台上教我，等我高中的時候，她已經因為化療剃光了頭發，躺在醫院的病**。”
王歌沉默了。
黎織夢繼續道：“我去看她的時候，她變得好瘦好虛弱，我差點都要認不出她了……”
“她告訴我說能活這麽久她已經很滿意了，她說她早就過夠了這種提心吊膽、不知道哪天就會突然死掉的日子，她說她不要繼續化療了，化療的錢可以給弟弟妹妹們買很多好吃的，她說化療好疼，光頭好醜，即使是死掉她也想漂漂亮亮的死……她說她真的很想很想活下去。”
“我在網上查到說，人在開心的時候，身體會分泌出一種化學物質，可以殺死癌細胞。”
“我想起她最關心我的學習，她經常告訴我世界很大很精彩，要好好學習，要走出這個小城市，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所以我就很努力地學習，想考一個前十，甚至是第一，讓她能開心一下。”
“就算沒有用，能讓她開心一下也好啊。”
黎織夢停頓了一下，用力一腳把小石頭踢飛，“可我考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