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鷺知道自己在做夢,但就是醒不過來。

夢裏他在戰場上飛馳,與其他兵器交接,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拿他的戰士根本不會打架,對方把他們逼得死死的。

白鷺給嚇得直發抖,嗚哇喊叫著救命,希望鍾樾能來救他。

但這是個不怎麽順心的夢,鍾樾沒有出現。

一場戰役下來,戰士的國家敗了,白鷺負了重傷,疲憊地躺在沙地上,動彈不得。

遍地是屍體與鮮血,世間一片漆黑。

“快看我發現了什麽!”忽然傳來人的聲音。

“老天!這可是朱鷺神劍!”另一個興奮的聲音說。

白鷺被人撿起來,但他知道,他不會得到很好的對待。

隻要哪裏有戰爭,他就是戰場上屠殺的工具。數千年來,他輾轉無數人之手,到過無數個流血漂櫓的地方。

但就是遇不到鍾樾。

這個夢實在是太過漫長,白鷺好不容易熬到民國,終於變成了人。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鍾樾。

白鷺迫不及待地跑入鍾樾住的老宅子所在的胡同,推開院門:“鍾…”

聲音被卡在了喉嚨裏。

院子裏,鍾樾將剝好的橘子瓣放進金霄嘴裏,金霄吃到酸甜滋味,高興得直蹦。

最後,金霄撲上去,一把抱住了鍾樾的脖子。

鍾樾揉著金霄金色的腦袋,露出個無奈但溫柔的笑。

白鷺看見這一幕,早忘了是在夢中,氣得直發抖。

可偏偏就是發不出聲音,也挪不動步子。

是的,鍾樾和自己說過,他其實很寂寞。

可如果有金霄陪著了,那大概就不寂寞了,不寂寞了…也就不需要他了。

白鷺一想到這件事,就控製不住地流眼淚,越流淚他就越覺得自己軟弱無能。

鍾樾給了他強大的外殼,但他還是如最初一般,平凡而弱小。

可惡,他為什麽這麽弱啊!

與此同時,一國之君陳醒正蹲跪在白鷺床邊,雙手穩穩扶住沉睡中的白鷺。

而國師杜蓮站在一旁,手持麻繩,對白鷺實行五花大綁。

就在他們以為馬上要大功告成之時,白鷺忽然化身為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斬斷麻繩,並朝二人揮砍而來——

“陛下!”杜蓮趕緊舍身護主,將陳醒撞開。

陳醒被撞得摔倒在地,在寶劍下一擊到來之前,連忙彈起撒腿就跑。

國主二人縮在房間角落,瑟瑟發抖地抱在一起。

朱鷺劍長身懸浮於半空中,猛地俯衝而下,一陣揮砍,利刃刺進沙發坐墊中…

不幸地卡住了。

寶劍嘿咻嘿咻地努力抽身,一寸寸地從沙發裏拔.出自己。

“陛下,他好像是在夢遊。”杜蓮小心翼翼地說。

陳醒:“……”

劍將自己弄出來以後,在沒有征兆的情況下變回了人形。

他十分茫然,人大概是醒過來了,但頭腦不知為何十分昏沉,仿佛還沉浸在剛才的噩夢裏。

在呆愣愣地看了一眼沙發上的裂痕後,他開始原地爆哭。

——鍾樾不要他了!鍾樾要跟金霄在一起了!

白鷺就跟小孩兒一樣,赤身裸.體地站著,拿手背擋著眼睛張著嘴大哭。

陳醒與杜蓮大駭,趁其不注意,後背貼著牆偷偷往外挪。

幸虧白鷺的房間十分大,他們沒有被發現,到門邊時加快了步伐,趕緊溜了出去。

白景涵便守在門外給他們放風,見他們是空著手出來的,便眉頭一皺,低聲問:“人呢?”

杜蓮做了個“計劃失敗”的手勢,三人往白景涵的書房去。

“安眠藥的劑量還不夠,他醒過來了。”杜蓮一進房間便說,“不過當然,他沒有發現我們。”

“你們不是道士嗎,就不懂一些伏妖的法術?”白景涵完全將他們當江湖術士看。

“這…”陳醒不大好意思,“先前我們有一劍鞘,能控製住朱鷺劍,但這劍鞘如今落在他人手中。”

“在誰手中?我可以買下來。”白景涵說,用錢解決事情是他的強項。

“買不了,他不會賣的。”杜蓮說,有意地不道明鍾樾的身份——不能讓白景涵知道對方是神明。

“那我派人去搶過來。”白景涵說。

“不不不,我們打不過。”杜蓮連忙阻止道。

“那你們說怎麽辦?”白景涵漸漸失去了耐心,“我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

這些天裏,他不僅要在夫人麵前演戲,好不讓夫人起疑,還得在白鷺麵前演戲,裝出一副與他和解的模樣。

他與妖怪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光是想想就惡心!

“既然暗中行動不行,明天我們就來硬的。”杜蓮決定要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我可以布陣。”

“能在外邊做嗎,不要在白家做,出去找個偏僻的地方,把他引到那裏去。”白景涵說。

他不希望當著夫人的麵處理白鷺,如果是那樣,夫人肯定會恨他一輩子。

最好就是在外邊解決了,偽裝成失蹤的模樣就好,這樣頂多是難過個一年半載,時間總會衝刷掉一切。

而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想到,自己最心愛的兒子,就躺在丈夫的收藏陳列櫃裏——變成了一顆顆子彈。

白景涵忽然便覺得這一切何其瘋狂,而他卻隻覺得興奮。

翌日,白鷺吃過早飯,就被白景涵甩了幾門親事。

“這幾天,我給你看了幾戶合適的人家。”白景涵不動聲色地說,臉色冷漠如常。

“爸,我不想結婚。”白鷺勉強露出笑來,“我…還小呢。”

“少爺已經不小了。”旁邊負責做私房菜的劉媽說,她對老爺的計劃全不知情,隻當老爺這是真的在計劃少爺的婚姻大事,“不如去見一見,就當認識個朋友?”

今天是禮拜日,白夫人信基督教,一早到教堂做禮拜去了。

不然如果知道有這樣的事,肯定是要悄悄跟著一塊兒去的。

“我已經有很多朋友了。”白鷺搖頭。

白景涵頓時急了,這招明顯不管用。

“你看看照片嘛,都是漂亮姑娘。”管家識趣地將小姐們的照片一張張攤開。

確實全都是漂亮姑娘,但白鷺心裏隻想著鍾樾,一眼也不願看。

忽然,他眼角餘光在照片裏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等會兒!”白鷺連忙喊道。

白景涵眼中閃過喜色,擺手示意管家將那張照片給白鷺看。

白鷺將照片拿到手,直接蹦了起來,這確實是白淼沒錯!

白淼不是已經有男人了嗎,好好地鬧什麽相親?

“就他!我想要見他!”白鷺說。

-

杜蓮與陳醒早已在郊外布好陣,就等載著白鷺的車子來。

白景涵親自開車將白鷺送到綠地外,再往前沒有車道了,隻能步行。

“你自己進去吧,結束了我到這兒接你。”白景涵說。

“…好。”白鷺隻覺得這兩天白景涵對他太好了,好得他很不適應,“謝謝爸。”

說完他拉開車門下車去,手裏捧著劉媽給他準備的禮盒,裏麵裝的是一束鮮花和一條珍珠項鏈。

出發前,白鷺將它們換成了貓薄荷和雞胸肉凍幹。

白景涵的車開走了,白鷺踩過草坪,往視線遠處的歐式建築走去。

他穿著白西裝係著黑領帶,就像個留過洋回來的大少爺。

就在他馬上要靠近杜蓮步下的陣法時,一聲急切的貓叫從身後傳來,阻止了他繼續往前。

白鷺連忙回過頭去,果然看見了化作小白貓模樣的白淼。

他顯然是一路追來的,這會兒竟然張嘴小喘氣。

“弟弟!”白鷺驚喜道。

小白貓沒有投入兄弟的懷抱,而是一臉警覺地嗅了嗅,他好像聞到了什麽臭臭的味道。

“我正要去見你呢,你為什麽相親?”白鷺問。

小白貓前爪一抬,攔下白鷺,示意他在原地等著,自己主動前去探路。

白鷺滿腦袋問號地在原地等,白淼循著臭味找去,在一顆樹上看見了黃色符紙。

布陣的人已經不在了,他一臉凶狠地嗅了嗅,抬手就將符紙給抓爛。

這樣一來他便沒了顧忌,衝進陣裏,將別人準備好的一切全部抓爛咬爛…

最後瀟灑地拍了拍爪子,示威性地哈一口氣!

還有誰想害我哥!還有誰!

白鷺一臉懵地看著白淼走回到跟前,抬起前爪,他就將他抱起來。

“我剛回家,就聽說你回來了,要和我相親。”白淼說,“這是誰指使的?”

白鷺聽了他的話,瞬間就明白過來了:“是白景涵。”

白淼眯了眯貓眼,說:“應該是有人賣了我的照片。”

白玫瑰不火了以後,照片就跟白給一樣,流傳得到處都是。

“哥,他把你當妖,還想要抓捕你。”白淼說,“白家不能待了。”

白鷺一怔,雖然剛才就明白就真相,但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白家已經不能待了。

可是如果回鍾樾那裏…

白鷺久久都沒有說話,他清楚他這是在逃避現實。

既不想看到金霄,也不想麵對鍾樾的質問。

“你怎麽回白家了…你和鍾樾吵架了?”白淼反應很快。

白鷺一路抱著小白貓,穿過綠地,來到一片湖邊。

這片湖算是他們這兒的一個新景點,是新挖的人工湖,來這兒約會的年輕人特別多。

白鷺一來,有不少人的視線就朝他看。

因為他本就長得帥氣漂亮,手裏又抱著漂亮的小貓,自然很引人注意。

最後在湖邊找了個僻靜處坐下,白鷺想了想,還是將自己的煩惱跟白淼說了。

實際上這些煩惱在他心裏憋了很久,但他身邊沒有半個可以訴說的人。

“所以說,你是怕他知道你的真麵目以後,不會再喜歡你了?”白淼理解過後問。

白鷺點了個頭,眼眶馬上就紅了。

“哎別哭別哭!”小白貓趕緊站起來哄他,“他也不像是會隨便對待感情的人啊,人家幾千年都沒談戀愛呢…”

白鷺眨了眨眼睛,白淼說得好像有道理。

鍾樾幾千年都沒談戀愛,偏偏願意和他在一起…鍾樾實在是太好了。

白鷺又想哭了。

“哥。”小白貓在他麵前蹲下,抬起爪子捧著他的臉,說:“你不能把自己放得太低了,談戀愛不能太卑微。”

“什麽意思?”白鷺問。

“如果他沒辦法接受你最糟糕的一麵,”白淼說這話時頓時想到了自己,心裏甜甜的,“那就不配得到你最好的一麵。哥,你是個很好的人,不要總是想著你的平凡和軟弱,他如果真的喜歡你,你在他眼裏就一定是特別的、是不可或缺的。”

小白貓再踮起腳,努力地用爪子夠了夠白鷺的頭頂:“你可以感激他喜歡你,但千萬別把他的喜歡,當作一種施舍。”

*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繼續呀!

你可以永遠相信小白貓,小白貓就是最強的!

-感謝在2021-08-05 22:42:03~2021-08-08 01:22: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windy花神淚、Hinny斯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