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老臣赤膽心 內亂何時休
?轉眼間,春去夏來,天氣一天比一天熱了起來,元康5年已經過了近半。這一夜,月明星稀,正是滿月之時。王惠風和蔣俊已經早早地睡去,這半年多來,她二人雖然也習得些雙修之法,精力增長數倍,更是遠甚於常人,但隻是些強身健體的方法,更無法和林易和陳舞這樣修真之人相比。林易雖還沒到辟穀的境界,卻也可以不眠不休數日,而那陳舞子夜三更相反卻是其一天中最重要的時刻。
“殿下,今日為何有此雅興,也來正心殿上賞月觀星,也學那些仙人吸風飲露!”正在聚精會神煉化月之精華的陳舞,看到身後一個熟悉的人影道。
這正心殿是東宮中心處最高的建築,且正是東宮女眷的住處,東宮護衛也極少來此巡邏,因此每夜陳舞大多在此殿頂上修煉。
“今日在寢宮內打坐,不知何因,心神忐忑,甚覺不安,連眼皮都不停亂跳!”林易緩緩道。隻有妖修修煉才需要吞噬月精,因此林易除了和陳舞雙修之法,他每日大多在寢宮內打坐修煉。
“殿下貴為大晉太子,天下未來之主,一靜一動必與那大晉國運有關,況且殿下已經步入修真之途,這五感六識更是遠高於凡人!莫非這天下又將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陳舞回道。
林易接著道:“自從突破到煉精化氣之境後,就已遠離這凡塵間的疾病,而本王也已感覺到,身體一旦再有所反常,必有惡事發生。去年底頭暈惡心,不日隴西就來報那羌氐族就反了。年初又頭暈惡心多日,原來是那梁王平叛又敗了,而那齊萬年更是公開稱帝謀反。今日這頭暈惡心之狀,更是遠甚於前兩次,不知道有何穢事!”
“廣城君去世之後,後黨一夥銷聲匿跡了半年之久,現在又活躍起來,更有甚於已往,那賈謐何德何能,這秘書監僅僅上任才兩個月,雇傭其幕僚槍手寫了幾篇歌功頌德的文章,就以功升職為侍中,高居當朝宰輔之位!雖然朝中大臣皆都不服,無奈賈後一手遮天。此兆必是那後黨要做大不利於本王之事!”林易又歎氣道。
**嬪妃曆朝慣例本不許亂議朝政,不過卻同林易亦師亦友關係,心中疑問林易多與她谘詢。
“本王現早已和賈後公開為敵,現在表麵上雖還是一片和氣,卻隻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短暫景象!”林易回道。這幾個月來,或明或暗他已經做了無數讓賈後不滿的事情,早已不再韜光養晦,換來的代價也是巨大的,棄義早已被下旨取締關停,幸好他早有準備,財產早已暗中偷偷轉移出了洛陽城。
甚至連司馬遹的母親淑妃謝玖,他都暗中去看了數次。那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每日每夜無時不刻都在想念自己的兒子,可是當他的兒子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她卻轟走了他,淚如雨下,心如滴蠟……她知道她身邊都是賈後的人,賈後早已嚴令她們母子不得見麵,為了他兒子的好,她不得不這樣做,於是林易不得不暗中去偷偷看望了其幾次。
同樣是女人,同樣都是司馬遹的母親,一個多麽偉大,一個多麽肮髒渺小。不知是權利欲望所迫?還是人心本性就如此?林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隻知道無論他是林易還是司馬遹,謝玖這個母親他是認定了。
“殿下何須如此自尋煩惱,荒廢心神,以臣妾之修為,即使不動用道法,取這幾個凡人的性命易如反掌,殿下隻要點頭,臣妾自會為殿下除去這幾人,以絕後患!”陳舞信誓旦旦道。
“舞兒可不要如此莽撞,這天下一飲一啄自有其前因後果,萬物存在皆有其道理,本王命該有如此之劫,雖機緣巧合偶入仙途,但萬不可以非人之力破壞這其中規則,況且那洛陽城中那雲夢山的弟子還有那天譴之力都在守護這規則!”林易連忙緊張道。
“這半年的修煉後,臣妾修為已經恢複到鼎盛期的煉精化氣圓滿的境界,即使再遇到那女子,也有了一戰之力,況且根本不需要動用任何道術,隻需……即可”陳舞突然輕聲對著林易耳語道。
“舞兒果真是道行高深,隻是此事萬萬不可!”林易連忙阻止道,“那賈後畢竟是本王名義上的母親,這世上之人雖是貪心不足,卻最敬孝道,百行孝為先,為五倫之首,若是得位不正,有違人倫,必為世人所不齒。況且本王早已看破這塵世間榮華富貴之事,早已誌不在此,隻是若要尋得那不世之寶,恐怕必須這號令天下的尊位,況且更是不忍祖宗大好江山落入心懷鬼測宵小之輩,這天下才平靜了二三十年,百姓又流離失所,陷入無休止的戰亂之中!”
“殿下能有此心,臣妾真是深感榮幸之至!”陳舞溫柔回道。
突然隻見洛陽城北方向火光衝天,一片嘈雜聲傳來。
“快……,快跟上!”火光之中,一位年過花甲頭發已經半白的老人正在指揮救火的隊伍,若不是身邊隨從死死拉住,他真恨不得自己也上陣救火。
“張大人,你已經快一宿沒有合眼了,還是趕緊回家休息一下,有卑職在,這火天明之前應該能撲滅!”跟在張華後麵的賈模、裴頠二位大人道。賈模字思範,是賈充的侄子,賈南風的族兄,此時正擔任後軍將軍,掌管洛陽城內禁軍。後軍將軍先為賈謐,賈謐去職守喪後又為賈模,此位置雖不高,但權非常重,賈南風自然要牢牢掌握在自己親信手中。裴頠字逸民,是賈南風的姨弟,裴家也是當今數一數二的豪門世家,名人輩出,此時任右軍將軍,尚書左仆射,拱衛京畿右方又兼副丞相實職。自楚王司馬瑋伏誅後,賈後獨攬朝政,這三人已經同心輔佐賈後三年。
“看著火勢,武庫應是快燒光了,即使滅了火,隻怕也所剩無幾,明日老臣有何麵目麵見聖上啊!”張華心痛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身為百官之首,他知道這燒的可是白花花的的銀子啊,維持這麽大的國家機器運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武庫不僅僅是存著大量的武器兵甲等軍需物資,有秦以來所留的曆朝珍寶和平蜀、平吳所得的大量珍寶,大晉建國三四十年的積蓄都在這裏,隻怕這一把大火隻剩下一堆灰燼。
“張大人,剛剛武庫火勢尚小,但京城內人心惶惶,內亂之兆,難免讓人懷疑是不是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大人命令京城內各守衛部隊堅守崗位,我們二人也是一致同意,這才以至於錯過了救火的最佳良機,大人舍財而保社稷,想皇上和皇後定會體諒大人的苦衷!大人忠於職守,棄小顧大,無罪而有功!”裴頠又安慰道。
“是啊,那種情況下,任誰都認為京城可能又有內亂要發生了!”張華自言自語道。自從惠帝繼位以來,這五六年的時間,他看過了太多這種情況。先是太傅楊駿獨攬政權,後被賈後聯合楚王司馬瑋、汝南王司馬亮誅滅,被誅滅三族,株連而死的共有數千人,連楊太後都被貶為平民,最後更是可憐地活活餓死。僅僅不到一年時間,賈後又聯合司馬瑋做掉了共同執政的司馬亮與菑陽公衛瓘,衛瓘是功勳老臣,有討伐蜀漢、掃平邊患等功,一夜之間子孫九人均慘遭冤殺,真是朝野震撼,朝中大臣難免兔死狐悲。又由於司馬瑋的猶豫不決,失去先機,第二日就被賈後以偽造手詔的罪名處死他,然後賈後終於獨攬大權。
楊駿、司馬亮、衛灌、司馬瑋,一個又一個權臣被誅滅,依然前仆後繼,這位子太讓人迷戀。他看過了太多的內亂發生,他由於性格和善,沒有得罪人,也沒有參與朋黨之爭,因此活了下來,官職累升為司空,位列三公,成為這天下群官之首,位極人臣。
他出身寒門,熱愛讀書,更善於舉薦人才。賈後為了收買天下寒門仕子的人心,又看中他是老實人,不會壞了她的事,這才如此重用他,想不到總算選對了人。他廢寢忘食,盡職盡責,但他依然無力改變這現狀,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國家一天天衰落。
他感謝賈後的慧眼識珠,賣力為國家服務,隻是賈後穢亂朝政,風雨飄搖的大晉王朝,他拚近全力地維持著這個帝國的運轉,隻是他的能力有限,深感獨木難支。對於賈後的凶悍無恥,張華也盡可能進行諷諫,他寫下《女史箴》,全麵論述婦女應當具備的品德,試圖對賈後進行規勸。
他還在盡力維護著王朝的日常運轉,盡量不發生大的波動,他酷愛讀書,根據史書記載,他搬家的時候,光書籍就裝了30乘,以至於國家修訂官書也要到張華家藏的書去校對。因此,張華自己出身寒門,因此十分愛惜人才,盡自己的全力提拔有才能的寒門或者吳蜀之地的人士,希望他們能夠真正為國家做出貢獻。受到張華提攜的二陸、左思都不用說了,其他的如號稱為“南土五俊”的薛兼、紀瞻、閔鴻、顧榮、賀循,都被張華稱為“皆南金也。”張華稱成公簡為“清淨比楊子雲,默識擬張安世(張湯之子,漢朝重臣)。”對陳壽,則評價為“有良史之才。”張華還把寒門出身的陶侃、牽秀、劉弘、張軌、成公綏等提拔或者引為下屬。
然而,真的是獨木難支。
雖然賈模也出於自己家族的安危,多次勸諫賈皇後不要太過分,但是,賈模的缺點也十分明顯,他的盡忠行為不過是為了避禍,因此,總愛玩些小聰明,有所啟奏,總是裝作離這事遠遠的,而在私下裏操縱;對於和自己對立的人,則千方百計地進行陷害;而裴頠呢,也是“欲而無厭。”想法太多,從不知足。
“綱紀大壞,貨賂公行,勢位之家,以貴陵物,忠賢路絕,讒邪得誌,更相薦舉,天下謂之互市。”近日更是壞事接著一件又一件,前方梁王司馬肜平叛不力,齊萬年稱帝,這武庫又大火了,這更是不好的象征,隻恐不利於太子,國將大亂。
廣城君去世後,賈後更加無政無德,穢亂**,若一直這樣我行我素,不聽勸誡,隻怕也會像楊駿、司馬亮、衛灌、司馬瑋這些玩弄朝政的人一樣,不得善終。他和賈模、裴頠等人早已被認為賈後的心腹,隻怕難逃一死。他不害怕這一天,他一身赤膽忠心,日月可鑒,雖死不足惜,隻恨這天下內亂何時能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