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圍場乃是清帝曆代以來的傳統獵場,主要是為了鍛煉貴族子弟的騎射,以示不忘先祖馬上得天下的功績。“木蘭”本為滿語哨鹿之意,秋日捕獵謂之:獮。故稱:木蘭秋獮。當年聖祖康熙途經此地,看到山川地形頗具氣象,便在此地設下圍場,作為磨練八旗貴族子弟的狩獵場所之用。後來先帝世宗皇帝不忍太傷天和,又在圍場角落裏開了幾處破洞,任由能逃脫的動物逃走。也不會刻意貶損沒有獵到獵物的子弟。

先帝世宗皇帝雖然從未駕臨圍場,去世前卻曾經反複叮囑當今皇帝,要多習練騎射,勿忘祖訓。因此乾隆皇帝登基以後,基本上每年都會駕幸木拉圍場,帶領八旗貴族習練騎射,不忘武功。

永鈺雖然是公主,卻也基本是跟隨聖駕,年年到此圍獵,深受乾隆皇帝喜愛。去年因為皇貴妃的事情,乾隆少有地沒有前往木蘭圍獵。

因此,今年的圍獵便多了幾分隆重,加上皇帝極有挑選額駙的可能,各滿蒙親王適齡的青年男子紛紛報名參加,使得這次的圍獵更添了幾分熱烈!

永鈺的營帳已經建好,是距離皇帝禦帳最近的帳篷之一,另外還有兩個妃嬪的營帳,分別是嘉妃和舒嬪隨侍皇帝後暫住的營帳。外圍是皇子女眷們的營帳,再往外是諸親王和皇子們的營帳,外麵又有諸多侍衛環侍護衛。

永鈺的營帳雖然不大,但是周圍卻比其它營帳更多了一些侍衛,太監也多加派了一倍的人手。永鈺因經常跟隨乾隆前來木蘭圍獵,早已習慣。營帳紮好,便在蘇月和涴兒等人的服侍下,梳洗了,早早地準備休息。

因一路顛簸,蘇月擔心永鈺累著,加上草原氣候寒冷,雖然剛過了中秋,但是這邊的氣溫已經和京城的冬天差不多了。擔心永鈺受涼,便備了薑茶端了進來。

永鈺正圍著貂裘靠著迎枕翻書,時間尚早,雖然疲憊,卻還是不困,看到蘇月進來,便放下書,笑道:“怎麽想起弄薑茶,今日並不冷!”

蘇月笑道:“就恐後半夜寒氣上來,就算有炭盆,也比不得宮裏!”

永鈺無奈地,端起薑茶吃了幾口,笑道:“你這預備的還真是足夠!”

蘇月搖頭道:“奴婢從前也跟著主子來過,自然知道這裏的天氣。夜裏太冷了,總要小心些。王進保公公也叮囑過奴婢呢!”

永鈺點點頭,歎氣道:“難得你們細心,草原雖然風光秀美,天氣的確是叫人吃不消。皇阿瑪那邊,可準備充足了?”

蘇月笑道:“皇上那邊一切安好,隨行的太醫已經讓隨侍的太監們留意了。”

永鈺點點頭,將餘下的薑茶吃了,笑道:“嘉妃沒事吧?我擔心她身子,畢竟很少出來,也不知道她那邊準備是不是周全!”

蘇月笑著搖頭道:“嘉妃娘娘這次歡喜的緊,難得陪著聖駕出來,又沒有其她娘娘。隻是跟著一

個舒嬪,難得舒心一回。東西的話,奴婢去瞧過了,皇後預備的很妥當,不會有事的!”

永鈺這才放心,伸了一個懶腰笑道:“真是累了,這才戊時就困了!”

蘇月忙笑道:“主子還是歇了吧,明日還要早起!”

永鈺其實也有些興奮,畢竟明日就要開始圍獵了,這次隨駕的諸多青年王子王孫們,不知哪個更優秀,想起之前見過一次的色布騰,心裏便有些期待看他表現如何了。

雖然興奮,但是也難敵幾天來的顛簸,還是覺得越來越困,便點點頭,由著蘇月服侍著躺下沉沉睡去。

蘇月看永鈺睡了,出了帳篷,發現還沒到下半夜,北風就一陣陣地緊了起來,想起已經睡去的永鈺,便叫人重新添了兩個燒旺的炭盆進去。

禦帳內,乾隆正在翻看手裏的冊子,上麵詳細地記著人名、身高、品性,家族譜係。王進保捧著備好的蜜茶,輕手輕腳地走進,小心地笑道:“皇上,時候不早了,今日太醫囑咐過,您得早點歇了!”

乾隆端起蜜茶,吃了一口,並沒有看王進保,繼續翻著冊子,王進保心裏一陣苦笑。時間真是不早了,顛簸了一路,到了圍場是急需休息的,可皇上這個樣子,他又不敢再勸,隻好繼續留在帳內等著吩咐。

乾隆放下茶碗,掃了一眼站在門口的王進保,將手裏的冊子隨手放在麵前的書桌上,淡淡地點頭道:“這幾個人,你覺得如何?”

乾隆對身邊的太監管束極嚴,稍有錯處,時常重罰,因此在乾隆身邊服侍,雖然是眾太監們的奮鬥目標,卻也是心有忌憚的地方。乾隆生恐發生前明那種宦官亂政的事情,秉承了自康熙以來,曆代清帝對條件的苛刻管理。

所以王進保聞言,立刻嚇得腿有些軟,沒想到乾隆會忽然問自己這個。這可不好說啊,說錯了可真是要命的事。想了想,小心地賠笑道:“主子,奴才不過是個太監,哪懂這些!”

乾隆並沒有抬頭,隻是思索著,繼續問道:“這幾個人,你都見過,難道也瞧不出什麽?”

王進保心裏一陣陣地發怵,隻好飛快地思索著,陪笑道:“這幾位貝勒爺,奴才雖然是見過,可從未打過交道,無法判斷。”

乾隆冷笑起來:“說實話吧,恕你無罪便是!”

王進保立刻跪在低聲叩頭道:“奴才不敢欺瞞皇上!這幾人中,奴才是聽說,額爾敦貝勒家裏管束很嚴,色布騰貝勒父母雙亡,還有納蘭貝勒,聽說已經納了幾房小妾。還有……”說到這裏悄悄抬眼向乾隆望去。

卻不防乾隆隻是望著懸在柱上的寶劍,淡淡地問:“繼續說!”

王進保嚇得立刻低聲道:“嗻,還有那圖貝勒,聽說不近女色,可有人說喜歡……”

乾隆神色微冷,沉聲道:“那圖?他喜歡什麽?”

王進保嚇

得渾身一顫,帶著哭腔道:“皇上,奴才是聽說,可做不得準!聽說……那圖貝勒聽說嗜好蛐蛐,家裏弄了幾百個寶貝!”說畢,驚恐地匍匐在地上,不敢多開口,等著皇帝的反應。

乾隆卻沒有開口,沉吟著,拿起手裏的冊子,向王進保吩咐道:“去叫內務府總管大臣進來!”

王進保如蒙大赦,急忙爬起來就往門外退去。還沒到禦帳門口,乾隆看了一眼旁邊書桌上的自鳴鍾,沉聲道:“罷了,明天一早讓他來見朕!”

王進保急忙停下腳步,打千道:“嗻,奴才遵旨!”說畢,不敢再耽擱,匆匆地退出了禦帳、

出了禦帳,被迎麵的冷風一吹,這次發覺裏麵是內衣被冷汗濕了不少,被這風一吹,前胸後背冰涼一片,也立刻清醒了不少,冷靜下來。想起剛才自己的說的那些話,王進保暗暗叫苦,這可把貝勒們說了一遍,希望皇帝不要放在心上。若是自己的話,影響了公主的終身大事,被皇後知道,可就慘了!

正想著,扭頭看到徒弟田柱迎麵走來,看到王進保,田柱急忙上前攙扶,看師傅臉色不好,小心地陪笑道:“師傅從禦帳出來了,徒弟弄了點薑茶,正巧暖暖身子!”

王進保歎了一口氣,搖頭道:“茶就不吃了,我去換件衣裳,裏頭又讓冷汗濕了!”

田柱忙小心地陪笑道:“徒弟正好剛把洗好的衣裳備好,這就服侍師傅更衣!”

看田柱沒有多問,王進保心裏很是滿意,這種事畢竟是沒什麽顏麵,雖然在皇帝麵前一些封疆大吏都一樣嚇得半死,但是作為近身服侍的太監,整日跟著皇帝,理應能揣摩皇帝的想法,這也是貼身太監們自持身份的本事。但是,伴君如伴虎,在老虎身邊雖然看著風光,其實也是最危險的。這個時候,王進保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曾經嚇成那樣。

恢複了往日的倨傲,王進保冷靜了下來,向田柱擺擺手,示意他退出去。田柱急忙笑嘻嘻地停在了帳篷外,小心翼翼地放下帳篷上的棉簾子,這才離開。

進了帳篷,王進保自己脫掉外衣,換下被冷汗浸濕的內衣,收拾整齊了,這才無力地坐在了鋪著氈毯的地上,心虛地苦笑起來,皇帝年輕,思維敏捷,非常不好伺候。說話上,自己也是小心再小心,皇帝忌憚太監,這讓他們這群人,成為了紫禁城中最低賤的螻蟻。每天,死在宮裏的小太監,總有那麽幾個。各宮裏主位的娘娘們,深宮寂寞的久了,心裏總是有一團邪火,稍有不慎,便會讓小太監們沒了性命。宮女都是皇上的人,別說死掉,打臉都要記檔,等閑的小主們,不敢拿宮女撒氣,弄死個太監,就是十分簡單隨意的事了。

想到這些,王進保就很難忍住心裏的隱痛,隻能深吸一口氣涼氣,讓那股子隱隱的疼痛沉在心底,重新站起來,整理了身上衣服,掀開簾子出了帳篷向乾隆的禦帳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