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的天氣,越來越冷,離開了嚴寒的草原,車隊終於到了直隸境內,刺骨的北風才慢慢柔和了幾分。永鈺裹著貂裘已經有些熱,便取了夾襖披在身上,坐在寬大的馬車裏。看著麵前小炭爐上煮沸的小茶壺,冒著熱氣。扭頭掀開簾子,看到外麵一眼望不到頭的原野,數千士兵,和數百禦前侍衛簇擁著隊伍中幾輛不多華麗馬車,當先而行的,正是乾隆皇帝的禦駕,永鈺的馬車緊隨其後,後麵是嘉妃和舒嬪的馬車,再往後是皇子和隨侍的宮女們的馬車。除了皇帝和永鈺以及嘉妃和舒嬪,其餘男子都是騎馬簇擁著這幾輛馬車,匆匆而行。
永鈺透過馬車上的玻璃窗,向外麵的人群看了一眼,也看不出哪個是色布騰。想了想,便放下了窗簾、涴兒倒了熱茶放在永鈺麵前,低聲笑道:“主子,再有半日就到京師了。回去可要好好歇歇了!”
永鈺笑笑,端起茶吃了一口,並沒有說話。涴兒看永鈺心情不錯,便繼續小心地道:“主子,皇後娘娘恐怕早就等著了。這會應該已經知道,主子受傷的事了。”
永鈺這才無奈地搖頭道:“這也沒辦法,若是一直不告訴她,也不合適。早早告訴她,也是平白擔心,沒什麽作用。”
涴兒看了永鈺一眼,更加小心地低聲道:“奴婢是,擔心皇後娘娘會生氣,奴婢有些害怕。”
永鈺知道,她是怕皇後生氣,遷怒這些宮女,便搖頭道:“不用擔心,這事是皇阿瑪的主意,不會連累你們。再說,皇額娘也不會隨便遷怒。”
涴兒忙感激地行禮道:“奴婢先謝過主子。”
永鈺不在意地擺擺手,取了一本書,半躺著靠在迎枕上,隨意地翻看起來。涴兒看永鈺沒事了,這才小心地退到永鈺對麵的小座上坐了,等著永鈺的吩咐。寬大的車廂裏,很是寬敞,座位下麵的三個小木抽屜裏放著茶點,清水,還有一些幹果。
涴兒想了想,取了一碟幹果放在永鈺麵前,永鈺卻依舊翻著書,似乎完全沒有察覺涴兒的動作。涴兒不敢驚擾永鈺,便從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
這時,馬車卻微微地顛簸了一下,桌上茶水灑了一些在桌上,幸好沒有灑到永鈺身上,涴兒生氣地將茶水端開,收拾好了。這才向永鈺問道:“奴婢可要下去看看?”
永鈺發覺馬車停了下來,聞言便點頭道:“去問問是怎麽回事,為何停下來了。”
涴兒下了車,發覺隊伍已經都停了下來,急忙向旁邊的侍衛問道:“怎麽回事,為何停車了?”
侍衛忙拱手道:“恐怕是前麵的路窄,車駕通過,自會慢些,後麵的停下稍後片刻就好。”
涴兒這才放心,點頭道:“沒事就好。”說畢,正要上車,一名年輕的穿著一等侍衛服飾的男子策馬而來,看到隊伍停下,也問道:“前麵是什麽地方?還要多久才能通過?”
先前的侍衛忙拱手道:“過了河就到了通縣,再往前就是京師,今日定可入京!”
那一等
侍衛穿著鎧甲騎在馬上,涴兒一時看不清他的麵目,便覺得有些不好再看,轉身鑽進了馬車。永鈺在車內已經看到了那侍衛,倒是覺得有些英姿颯爽的樣子,沒想到一等侍衛裏能有這樣的人。忙向剛進了馬車內的涴兒吩咐道:“去問問那是誰。”
涴兒答應一聲,隻好再出去打聽。下了車,那侍衛已經離開,也不好再找他,便抓住旁邊的小太監問道:“剛才那個一等侍衛是誰?”
小太監忙賠笑道:“姑姑,那是那圖貝勒!”
涴兒奇怪地皺眉道:“那圖貝勒?是哪個那家的!”
小太監忙笑道:“那圖大人的老姓是葉赫那拉。”涴兒想了想,本想再問,又覺得問得太多,又怕引起沒必要的猜測,便點頭道:“行了,我知道了。”
說畢,轉身便上了馬車。小太監看涴兒上了馬車,也鬆了一口氣。這時,前麵禦駕的馬車已經緩緩開始向前走去。隊伍恢複了行進,眾人也不敢再多說,跟著向前走去。
馬車內,涴兒小心地望著永鈺。永鈺思索著點頭道:“那圖,皇阿瑪好像沒想提過這人,不過這次圍獵,他可是第一名,也算英武了。沒想到,樣子也還不錯。”
涴兒不知為何,有些不太喜歡那個馬上的年輕侍衛,聞言,勉強笑道:“這人倒是會趕,湊巧能讓主子瞧見。”
永鈺含笑看了涴兒一眼,意味深長地點頭道:“一等侍衛,按理說是應該在前麵才是,他為何從後麵趕上來。你去問問路上,後麵是不是有事。”
涴兒微微一怔,想了想立刻下了馬車,找到永鈺的隨侍太監,小喜子。小喜子和其他太監都跟在永鈺的馬車後麵,也看到了剛才的那名侍衛,也看到了涴兒向前麵的太監打聽那圖。心裏也有些好奇,正要找個熟悉的太監問問,便見涴兒下了馬車,向這邊走來。
小喜子一向都替涴兒跑腿,得了不少好處。正在懊悔剛才沒能湊過去,這時自然不能放過機會,忙小心地迎了上去,討好地賠笑道:“涴姑姑,是公主有差事了?”
涴兒瞪了小喜子一眼,輕聲道:“你去問問,後麵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怎麽皇上的一等侍衛也過去了?”
小喜子笑笑,低聲道:“奴才才出恭回來,路邊瞧了一眼,後麵好好的,沒什麽事啊。你說的對啊,一等侍衛可都在前頭伺候皇上,咱這邊是二等侍衛,後麵才是三等侍衛的隊伍,怎麽著,剛才那圖大人怎麽後邊出來了?奴才看,一定和奴才一樣,也是出恭去了吧?”
涴兒氣的皺眉道:“胡說什麽,什麽出恭,惡心死了!”
小喜子笑嘻嘻地道:“奴才這可是學了最好聽的詞了,難不能說拉屎就好聽?”
涴兒氣的柳眉倒豎,怒道:“滾蛋,少貧嘴!以後看我再幫你!”
小喜子忙嘻嘻笑道:“奴才也就是瞎說,姑姑可別生氣,以後有好的差事記得奴才就是。”
說畢,塞了一個小錦囊給涴兒,輕聲笑道:“隻是幾個玩意,姑
姑別嫌棄!”
涴兒打開看,發現是一對麵人,一個是拿著芭蕉扇的鐵扇公主,一個是牛魔王。涴兒看著好玩,笑道:“你哪裏買的?”
小喜子眨眨眼,笑道:“承德時路邊買的,看著好玩,就想著送給姑姑!”
涴兒滿意地收起麵人,笑道:“算你識趣。我先回去伺候主子了。”說畢,轉身便上了馬車。
永鈺看她這麽快就回來了,知道她問到了消息,忙催促道:“怎麽樣,都打聽到什麽了?”
涴兒平靜了一下,點頭道:“回主子,那圖大人的確是從後麵過來的。隻是後麵也沒什麽事。”
永鈺想起那圖之前,扭頭向自己的馬車看了許久,不覺心中恍然,笑道:“看來這個那圖倒是有點意思。”
涴兒想起之前打聽的事,忙低聲道:“那圖大人的老姓是葉赫那拉。”
永鈺吃驚地看了涴兒一眼,點頭道:“是葉赫那拉?沒想到也有這樣的人才。明珠和納蘭容若之後,葉赫那拉這些年也沒什麽人才了。不過,這個那圖看來,族中子弟倒是有所長進。”
涴兒從前在家時也知道葉赫那拉,因出了幾位後妃,如今也是極為顯眼的外戚家族。雖然明珠之後,再無權臣,但是頻出後妃的葉赫那拉家,還是沒人敢小瞧的。
聞言,便小心地笑道:“明珠大人當年可是位極人臣,而納蘭公子更是無人不知,奴婢聽說,現在不少人家都藏有納蘭公子的墨寶。”
永鈺自然熟悉納蘭性德,她自己的書房中便有納蘭詞。隻是對葉赫那拉家族,沒有太多好感。這點,倒是和乾隆有些不謀而合,追根溯源,還是源自當年葉赫那拉部族驍勇善戰的印象吧。
想了想,永鈺想起那圖從後麵上來的過程,總覺得那圖是湖是有意這麽做的,難道是為了競爭額駙?之前圍獵時,那圖就格外奮勇爭先,也沒有顧忌一同圍獵的大阿哥的麵子,拿到了第一名,為此得到了乾隆的嘉獎。
之前永鈺聽說那圖一向有些我行我素,二十歲的年紀,到如今也沒娶妻,也不納妾,如此說來,倒是個有些心計的。
看永鈺皺眉沉思的樣子,涴兒有些無奈,隻好轉身倒了茶放在永鈺手邊,退到旁邊的座位上等著永鈺的吩咐。
永鈺端起茶杯,小口地吃了茶,看著車窗外的原野,向涴兒低聲道:“今日沒見到色布騰?”
涴兒微微一怔,搖頭道:“沒瞧見,估計是在前麵跟著聖駕呢。”
說到這裏,實在忍不住地低聲道:“主子,這個那圖大人,奴婢瞧著,總覺得有些太冷傲了。他這次出現的也太巧了。幸虧沒讓他看見主子!”
永鈺笑笑,換了一個姿勢,靠在迎枕上,低聲道:“他就算是想見我,也不用這樣。不過,那天圍獵時,他應該也是見到我了。怎麽今日會……”
涴兒想起那圖扭頭向馬車瞪了幾眼,不覺失聲道:“奴婢怎麽覺得,那圖大人,似乎是想讓主子看到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