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之後,北風陡然淩厲了起來,天氣更加寒冷,深冬的腳步愈加逼近。暖閣內,地龍燒的極旺,擔心感了風寒,色布騰再三叮囑下,永鈺便盡量不再出門,在眾人小心翼翼的服侍中打理著越來越井然有序的公主府。

惦記著七阿哥,永鈺特地叫人弄了十件新的萬字襖,連帶著新到京師的南海瓜果都送進了宮。

正在思索著那幾件小襖大小是不是合適,便見色布騰大步走進,隨手將皮袍交給門口的櫻桃,永鈺忙扶著涴兒迎了出去,看她出來,色布騰急忙笑道:“我身上寒氣重,公主可不要出來了!”

永鈺停下腳步,望著色布騰,笑道:“今日朝中如何?”

色布騰笑道:“並沒有什麽大事,皇上照常在養心殿詢問皇太後東巡事宜的準備情況,我瞧著,到時候必定是熱鬧非凡。”

永鈺想了想,點頭道:“皇太後這次東巡,時間安排的早了些,皇阿瑪可是找欽天監瞧過了?”

色布騰笑道:“聽說日子是欽天監定下來的,想來是不會更改了。不過,如今禮部可算是最忙的,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山東地方上估計也是一團忙亂,這些日子連著送進來不少折子。”

永鈺並沒有在意,扶著色布騰回到北炕上坐下,隨意地點頭道:“聽說皇太後是得了碧霞元君托夢,所以才要期望泰山朝謁。”

色布騰笑笑,不解地問:“我不太明白,為何非要去泰山,從前太後不是常去五台山禮佛,也未見如此隆重。”

永鈺笑道:“皇太後駕幸五台山,如何不隆重了?這次前往隻是泰山,遵循的古禮多,看著更加繁瑣,也就顯得隆重些。”

色布騰看永鈺並沒有因為去不成泰山而泄氣,心中放心不少,便隨著永鈺的話題,點頭道:“泰山的碧霞元君是什麽神仙,我倒是從未聽過,之前學習漢文,也沒有太多學這個。”

永鈺笑道:“皇太後要拜謁碧霞元君,皇阿瑪卻是要拜謁泰山神。泰山神的曆史足足有數千年了,古代帝王以封禪泰山為榮。”

色布騰搖頭道:“泰山神?難道比皇帝還要尊貴?”

永鈺笑道:“據說泰山府君不但主管人的生死,也能掌管神仙的生死,所以是可以掌握天子生死的。這才是曆代皇帝封禪泰山的主要原因。”

色布騰聽得有趣,不覺佩服地點頭道:“公主當真是博學!”

永鈺失笑道:“不過是從前閑著,看著神怪傳說解悶。對泰山府君也是知道一些罷了。”

色布騰聽得有些滿頭霧水:“怎麽一會是泰山神,一會是泰山府君?這是一個神仙嗎?”

永鈺肅容道:“泰山府君是泰山神漢代之前是尊稱,曆代皇帝累上徽號,後來加封為東嶽帝君,直到如今。據古籍所載,泰山府君不但掌握人界生死還掌管著天界冥界的生死。所以當年秦始皇為了能夠實現長生不死的夢想才會封禪泰山,曆代帝王都紛紛效仿。”

色布騰搖頭道

:“想不到漢人的神仙這麽複雜,還是佛祖更簡單些。”

永鈺含笑道:“這可未必啊,佛家的諸天神佛過去、現在、未來也是數不清的佛,何況佛家以普度眾生為大願,所以才令人信仰。”

色布騰平日裏,漢文雖然一直在努力學,因大多時間要學習滿文,更要進宮當差,所學終究不及永鈺,這時聞言不覺佩服地連連點頭道:“公主所學,色布騰真的是佩服的緊。漢學這些,我真心是學的艱難。”

永鈺笑著搖頭道:“你本就是蒙古親王,無需太過學這些漢文,隻是皇阿瑪麵前你還是要能應對才好。”

色布騰點頭道:“我也是這麽想的,皇上對漢文所學極為淵博,我在皇上麵前真是感覺所學太少。隻是也不能荒廢了滿文和蒙文的學習,著實是辛苦!”

永鈺含笑道:“辛苦些無妨,皇阿瑪也是一樣,不但精通漢學更精通滿文、蒙文,你也不能太灰心,隻要慢慢學,將來總是會有好處的!”

色布騰點頭道:“這個我知道,如今先想著能應對皇上,其他的慢慢補,總是可以的。”

永鈺見他對學習還是有些抵觸便不再繼續往下說,隻是笑道:“這倒是,還是能夠先把皇阿瑪應對過去再說也不遲。”

色布騰看永鈺沒有生氣,心中也鬆了一口氣,急忙笑道:“前幾日看到肅親王的孫子,他家從南海帶回來一些上好的水晶,我瞧著好看,已經托人去做了些玩意,等做好了,給公主瞧瞧。”

永鈺心中一驚,肅親王?八大鐵帽子王之一的肅親王曆來是諸王及宗室中非同尋常的一支。到如今曆經四代親王,在京師中權勢非常強大, 卻又能低調隱忍,即便是先帝當年也對肅親王多有關懷。如今是肅親如今正是壯年,膝下兒女眾多,孫子也自然不少。隻是因肅親王管教嚴格,孫子中倒是沒有什麽惡行。隻是自從康熙年間到如今,肅親王一爵因繼承人原因一直沒有後人正式襲封,這個孫子這時候出現,會不會有什麽目的?

想到這裏,便淡淡地笑道:“肅老親王的孫子,還是現在沒襲封的肅親王的孫子?”

色布騰全然不覺地笑道:“自然是顯懿老親王的孫子!”

永鈺無奈地苦笑道:“顯懿老親王的孫子有幾十個,你說的是哪個?”

色布騰忙笑道:“是我沒說清楚,是顯懿老親王的孫子,蘊著!”

聞言頓時恍然:“是他啊。”

色布騰忙笑道:“真是,蘊著還教了我不少事情,我現在真是很感謝他呢!”

永鈺心中一動,笑道:“蘊著這人為人謹慎,當年聖祖皇帝也曾誇獎他多次,後來經曆不少風波,依然能保住家人以及世襲的王爵,很是叫人佩服!”

蘊著的父親拜察禮去世的早,祖父去世後,王爵被伯父和叔父繼承,他一直隻是在盛京和綏遠任職,如今是回京述職,沒想到會與色布騰相交。

正想著,又聽色布騰笑道:“今日當值,正巧

遇到了張若溎大人。還說起當年他教授公主課業的事情。”

永鈺笑道:“我前些日子,倒是聽說他如今剛入了軍機處,想必事情忙得很。你的確是應該替我問候一聲。”

色布騰笑道:“我也是因為這個,才和張大人見禮。張大人知道公主平安,也放心許多。還說若是公主有什麽課業上的問題,也可以繼續向他請教。”

永鈺心中很感動,這些外臣,尤其是張若溎這樣的漢臣大多不願意同宗室走得太近,張若溎入閣,加上他父親張廷玉在朝廷中的影響,張拖延的前途是非常可觀的。如今能這樣不避嫌的接近自己,的確很讓永鈺感動。

想到這裏,永鈺不覺歎氣道:“難得張大人主動問起,采買處剛進來四方端硯,因十分罕見,自己留了一方,送進宮裏兩方,明日你進宮當值,回來就把剩下的一方送給張大人吧!”

色布騰對這些文房玩意並沒有興趣,也不關心其價值,更不在意送人。便點頭道:“那我稍後就派人給張大人送過去吧!”

永鈺想起張若溎的話,忙笑道:“還是不用你去送,我叫小敏子去送吧,用我學生的名義送過去才叫合適!”

色布騰忙點頭道:“如此甚好,你有這樣的師長,的確是非常難得的,將來孩子們也可以以文入仕會更得皇帝喜歡!”

永鈺點頭笑道:“可不是,張若溎能這樣不避嫌,已經是很難得了。若是將來孩子們得他指點,入仕以後也能更加得力,更能得皇阿瑪喜愛。畢竟,爵位隻有一個,若能出一個納蘭公子那樣的才子,皇阿瑪必定喜歡的緊!”

色布騰對這些並沒有太大興趣,早已決定長子隨他習武,將來繼承郡王爵位,至於其他孩子,並沒有想太多,聞言心中卻的猛地一熱,熱切地看了一眼永鈺隆起的肚子,笑道:“那可要多生幾個,將來多幾個勇士和才子,都是皇上喜愛的!”

永鈺含笑道:“這如何能說得好,這胎未必是男孩呢!”

色布騰溫暖望著永鈺,笑道:“女孩也是及尊貴的,隻要是公主的骨肉,都是色布騰心中的寶貝。”

永鈺忍不住,無奈地笑道:“聽嬤嬤們說,這胎像是女孩!”

色布騰不覺點頭笑道:“聽說皇阿瑪更喜歡女孩,那豈不是很好?!”

永鈺失笑道:“哪裏聽來的,隻是皇阿瑪更偏疼女孩倒是真的,對阿哥們都是極為嚴厲的,這個也是祖宗的規矩,倒也不稀奇。”

滿人貴族相對來說更加嬌慣女孩,也是十分悠久的傳統,對將要繼承爵位的男丁,更是尤為嚴厲。這都來自於康熙皇帝對皇子們的嚴苛教導,導致民間及貴族們相互模仿,形成了滿人嚴厲管教男丁,而相對女孩就驕縱了一些,對孩子的愛大多放在了女孩子的身上,形成了滿族以及旗人特有的子女教育的特點。

色布騰笑道:“這倒也是,若是能有個和公主相似,叫人可以十分心疼的小格格,我想想都覺得這心都要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