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古嬤嬤小心翼翼地跪在永鈺麵前,悄悄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坐在北炕上端著茶碗思索著的永鈺。永鈺穿著寶石藍色繡白玉蘭花的宮緞旗袍,白玉蘭花上點綴著一粒粒米粒大小的珍珠綴出的露珠和金線挑出的花蕊,胸前帶著蓮子大小的東珠項鏈,大拉翅上正中戴著一支赤金點翠掛珠金鳳釵,左右兩側帶著兩對赤金如意簪,一對赤金如意纏枝石榴簪。黃豆大小的珍珠做成流蘇垂了下來,隨著永鈺的動作巍巍地顫動著。
納古嬤嬤隻覺得晃眼眩暈,不敢再看,規規矩矩地叩頭道:“納古見過公主!”
永鈺打量著納古嬤嬤,隻見納古嬤嬤大約三十五六歲的樣子,穿著對深綠色襟蒙古夾袍,一條粗粗的大辮子盤在頭頂。用一根銀簪固定著,身材壯碩,個頭也看著不小。果然不同於普通滿人和漢人嬤嬤。
永鈺隨手將水晶茶碗放在桌上,揚聲道:“嬤嬤不必拘謹,我隻是想和嬤嬤說說話。”
納古嬤嬤小心翼翼地笑笑:“公主是主子,奴婢不敢失禮。”
永鈺笑道:“嬤嬤在京師待了多久了?”
納古嬤嬤笑道:“奴婢在京師二十多年了,早先在京師伺候過老王爺,老王爺回蒙古後,奴婢就照應著京師的產業,後來就服侍了貝勒爺。”
永鈺打量著納古嬤嬤,微微笑道:“我這裏雖然不缺人手,但是卻沒有幾個蒙古的嬤嬤,額駙畢竟是蒙古王爺,將來也要繼承蒙古親王的爵位,所以想著挑幾個合適的蒙古丫頭在身邊服侍。”
納古小心翼翼地笑道:“貝勒爺不喜歡丫頭服侍,身邊多數都是小廝,府裏原本就沒有幾個丫頭,若是公主想要蒙古的丫頭,那奴婢早點讓蒙古送過來幾個。”
永鈺沉吟著點點頭:“我如今有個差事,你若是辦得好了,我自然是重賞的。”
納古心中一跳,感覺必定不是容易的事,隻是永鈺不說,她也不敢拒絕,隻好叩頭道:“奴婢是公主的人,公主盡管吩咐便是。”
永鈺點頭道:“烏倫珠格格,你可知道?”
納古急忙叩頭道:“奴婢在京中多年,烏倫珠格格,奴婢還沒有見過。隻是聽蒙古過來的奴才們說起過。”
永鈺心裏很是滿意,點頭道:“烏倫珠格格自小被老王爺寵愛,性子多少是驕橫了一些,如今按照皇上賜婚的旨意,要嫁給和親王世子永壁做福晉。這原是滿蒙聯姻的好事,也是祖宗們定下來的老例。親王福晉無論如何也是尊貴體麵的,何況永壁也是皇孫,正經的金枝玉葉。隻是烏倫珠格格到底是年紀小,還有些不大明白京師裏的人事。”
納古之前就聽說過烏倫珠賜婚和親王世子永壁的事,隻覺得這是滿蒙聯姻的傳統,並沒有太過在意。上次烏倫珠大鬧遊船,導致永鈺不適的事並沒有傳出去,納古並不知道。
這時聞言,急忙叩頭道:“不知道公主要奴婢辦什麽差事,奴婢一定盡心辦好差事。”
永鈺含笑看著納古,點頭道:“和親王府上捎信過來,烏倫珠格格堅持要求世子抗旨,你也知道,抗旨是什麽。這不但
是和親王府幾百口子的人命,還關係到科爾沁博爾濟吉特各部,實在是關係重大。”
納古聽到抗旨二字立刻驚得眼前一黑,差點癱在地上,當即叩道:“格格無論如何不會抗旨,科爾沁各部也不會抗旨……”
永鈺看她驚嚇成這樣子,也有些無奈,隻好向涴兒望去。涴兒急忙上前提醒道:“嬤嬤別慌,此事雖然是烏倫珠格格的事,也怕多少會連累到咱們額駙,隻是如今好歹有公主呢,公主叫你來,是幫著想辦法的,您快冷靜些吧。”
納古這才平白了一些,急忙向永鈺叩頭道:“隻要能幫貝勒,奴婢就算是拚了命也會辦好差事!”
永鈺看她似乎平靜一些,才繼續點頭道:“嬤嬤先別急。皇上賜婚李佳氏為側福晉,烏倫珠格格因此鬧了好幾場,數次要要求世子抗旨拒婚,嬤嬤在京師多年也該知道抗旨是什麽結果。說不得,額駙要被連累一二,這豈非無妄之災?”
納古似乎明白了一些,叩頭道:“公主想要奴婢怎麽辦?”
永鈺思索著,點頭道:“烏倫珠格格自幼長在科爾沁,可能對京中的事情不能明白,也不太明白為何世子為何要娶側福晉。家裏也沒少解釋此事,隻是大約是無法說明白。所以想著你是蒙古人,又明白京師中的這些規矩,是難得的能去勸說和教導烏倫珠格格的人,同時也希望能照料一些,畢竟遠隔千裏,格格想必也不太適應。我雖然是公主,但也是額駙的妻子,滿蒙交好才是國家穩定的吉兆,為皇上分憂也是我的責任。你可明白?”
前麵那些話,納古是聽明白了。心裏知道是公主看中了自己,希望能去勸說和教導這位小格格,隻是,納古之前,也十分熟悉蒙古格格們颯爽英姿的行事。這時雖然覺得此事難度不小,卻也隻能硬著頭皮接了差事。但是永鈺後半段說的那些話,她基本上是沒聽明白,隻是聽到皇帝和國家等等,便覺更加誠惶誠恐。
急忙叩頭:“奴婢一定會向牛馬一樣,全力辦好公主交給的事,一定向烏倫珠格格說清楚違抗聖旨的後果。”
看到納古緊張的樣子,永鈺笑笑,無奈地點頭道:“我也是沒其它法子,好歹也算是為了額駙請嬤嬤走這一趟了!”
納古急忙再次叩頭道:“不敢當公主這麽說,奴婢一定辦好差事!”
看納古已經態度堅決,永鈺放下心來,向涴兒吩咐道:“去二十兩銀子,賞給納古嬤嬤,等事情辦好了,烏倫珠格格不鬧了,本宮還有賞賜!”
納古在京師多年,因為服侍的是色布騰,錢財並不是十分寬裕,嬤嬤也很少見到一次賞賜這麽多的。聽說事情辦好,還另有重賞,之前的猶豫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小小的竊喜。聞言便驚喜地笑道:“奴婢謝公主賞賜,奴婢一定把差事辦好,不叫公主憂心!”說畢,又叩了頭,這才隨著流蘇退了出去。
看納古嬤嬤離開,永鈺苦笑著搖搖頭,歎氣道:“這次也不知道這個納古嬤嬤能不能辦好這件事。上次派去的嬤嬤,看來也是於事無補。”
涴兒替永鈺換了新茶,又端了點心進
來,聞言也歎氣苦笑道:“上次烏倫珠格格那些話,奴婢現在想都不敢想,當真是要嚇死人的!”
永鈺也有些頭疼,下意識地扶額道:“真是叫人頭疼,若是納古嬤嬤也說不通,那就隻好叫科爾沁派人過來了。若是還不成,那可隻能向皇阿瑪稟奏了。這可真是叫人心裏不是滋味!”
涴兒想著烏倫珠當時的樣子,也心有餘悸地低聲道:“小格格或許年紀大一些就好了,眼下畢竟是……”
永鈺無奈地搖頭道:“何嚐不是呢,可眼下哪有時間等她沉穩了才成親啊?若是不小心在皇上麵前闖了禍,那可真是無法挽回,若是因此影響大清同科爾沁的關係,豈非不值?”
涴兒哪懂這些,不覺小心地搖頭道:“這個奴婢可不懂,隻是想著,若是世子爺被連著受罰那可真真的是冤枉呢!好端端的,也太……”
說到這裏,看了永鈺一眼,看永鈺思索起來,不敢再說,便沉默了下來。永鈺卻扭頭望著涴兒,苦笑道:“此事最受影響的,除了永壁,還有皇阿瑪。賜婚的聖旨都下了,若因此影響了同科爾沁的關係,那叫皇阿瑪如何處置,真是叫人無計可施。”
涴兒急忙寬慰道:“主子不用擔心這個,朝廷裏那麽多老爺,他們可都是見多識廣的,總是能有好辦法的!”
永鈺心裏琢磨著這件事,可能的結果,向涴兒吩咐道:“稍後納古嬤嬤過去,你順便捎信給永玥,就說讓她改日有空過來坐坐吧,好歹我如今月份大了,不會出什麽大事的。”
涴兒猶豫了一下,想了想,點頭道:“隻是怕四公主不方便過來,四公主一向是個小心的人。”
永鈺看了涴兒一眼,神情冷淡了幾分,頷首道:“若是她不方便,那就罷了。左右她和親王府的事,和我們也沒多大關係。”
涴兒急忙解釋道:“從前四公主還說,想著時常和主子聚聚呢。估計也是因為小格格的事,不好意思再來罷了。”
永鈺點頭道:“送納古嬤嬤過去後,就早點回來。”
涴兒答應一聲,忙轉身退了出去。流蘇端著一盤鳳梨進來,永鈺見了,忙問道:“這些鳳梨還有多少?”
流蘇笑道:“回主子,隻剩下一筐了,若是再要,江南的船回來,恐怕還得三個多月才行。”
永鈺點頭道:“宮裏可送進去了?”
流蘇忙躬身道:“回主子,宮裏已經送過了,富察府上也送了。”
永鈺想了想,點頭道:“去挑一籃好的,再拿幾樣宮裏的點心和藥材,上次內務府送來的湖筆給張大人府上送去。”
流蘇忙躬身應了,吩咐小太監去送東西,這才回到殿內服侍永鈺。永鈺這時也覺得身上乏了,流蘇取了迎枕放在永鈺身後,又拿了薄被蓋在永鈺腿上,又在鎏金琺琅太平有象大銅香爐裏填了香,這才坐在腳凳上替永鈺揉腿。
流蘇捏腿的手法輕柔,永鈺漸漸了起了倦意,便靠著迎枕朦朧睡去。看到永鈺有了睡意,流蘇急忙向門外服侍的櫻桃擺手示意,櫻桃等人都小心地放輕了手腳,不敢驚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