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三月,原本是京師最美麗的季節,這時節的圓明園等處禦苑,鮮花綻放,姹紫嫣紅,到處都充滿著新生的喜悅和生命的悸動。
但是眼下的京師卻再沒了往年的喜悅和喧囂,皇後薨逝的消息傳出,各處衙署、王府、官邸,都在一夜之間換上了白色的簾幔,酒樓茶肆也不再營業,往日熱鬧的戲院等處更是大門緊閉,了無人跡。氣氛顯得分外凝重而悲傷。
從昏迷中醒來,永鈺勉強覺得恢複了些精神,便叫了小敏子進來說話。這才知道,小敏子是跟著皇太後的禦駕回京的,皇太後於兩日前抵京,皇帝則護送皇後梓宮一同進京,如今皇帝聖駕護送皇後梓宮已經到了通州,而大哥皇長子已經前往迎駕。同時,皇帝下旨,於明日護送皇後梓宮進京。
永鈺這才想起,此刻的宮裏必定是亂成一團,忙叫了涴兒進來,替自己換了大朝服,立刻進宮,處理宮中的事情,以便皇帝回宮後能省些心力。畢竟眼下宮裏沒有人主持各種事物,明日皇後梓宮回宮,若是出了紕漏,必定是難保皇後最後的尊嚴。
想著,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擔憂,不顧眾人的勸阻,帶著涴兒和錦紋等一眾宮女太監,匆匆進宮查看。
趕到皇後的寢宮長春宮外,永鈺便看到一片縞素中,嫻貴妃和純貴妃當先站在院子裏,同時其她嬪妃混在進宮奔喪的王妃命婦之中,全都無所適從。
看到永鈺穿著孝服裹著厚重的貂裘,在一眾宮女太監的簇擁下,乘肩輿進來,眾人都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行禮,旁邊的涴兒立刻大喝道:“見了公主竟然如此無禮?”
眾人這才恍然,急忙紛紛跪下行禮,嫻貴妃和純貴妃驚訝地互相看了一眼,這才上前向永鈺行禮:“聽說公主早產,臣妾等還沒有來得及準備賀禮。”
永鈺也沒有說話,並沒有讓眾人起身,隻是掃了一眼院子裏的情形,看到宮內梁柱上還沒有掛好孝幔,立刻喝道:“長春宮的管事太監過來!”
首領太監王德山立刻上前叩頭道:“主子,奴才在!”
永鈺冷冷地掃了王德山一眼,皺眉道:“先把長春宮這些東西都從新換上好的幔帳,各宮選出十名太監,每日晚上各處巡視查看燭火。宮女太監們,大喪期間不得隨意走動,沒有旨意不得擅自出入各宮,一經發現全部杖斃!知道嗎?”
王德山渾身一震,急忙叩頭道:“奴才遵命!”
永鈺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命婦們,向身邊的錦紋吩咐道:“即刻起,宮中的妃嬪於西側殿哭靈,命婦們在東側殿哭靈,全部按照品級排序,不得混論,不得交頭接耳,不得遲到早退!知道嗎!”
嫻貴妃掃了一眼身邊的眾人,小心地笑道:“公主節哀,宮裏的事,好歹還是等皇上回來……”
永鈺冷笑著向嫻貴妃望去,淡淡地含笑道:“等皇阿瑪回來?看你們這樣毫無尊卑,不顧臉
麵的混在命婦裏?”
嫻貴妃臉上的笑容猛地凝滯,幹笑道:“臣妾是擔心皇上回來,怪罪公主……”
永鈺心底已經怒極,皇後屍骨未寒,這嫻貴妃就想著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不覺向涴兒怒道:“今日眾人為皇後哭靈,卻不守尊卑,枉顧禮法,不敬皇後,本應全部嚴懲,姑念大喪忽然,今日哭靈者全部罰奉一年!”
旁邊涴兒立刻行禮道:“奴婢遵命!”
王德山立刻上前叩頭道:“奴才遵旨,這就去傳公主懿旨!”說畢,一溜小跑去前去敬事房傳旨。
嫻貴妃很是不甘,冷笑道:“不知公主憑什麽這樣喝令六宮?”
永鈺冷冷地望著嫻貴妃,向涴兒吩咐道:“涴兒,你告訴她,為什麽我能在這裏喝令六宮!”
涴兒不屑地掃了嫻貴妃一眼,揚聲道:“固倫和敬公主在此主持皇後大喪,哪個膽敢不敬!”
院內眾人白壓壓跪在地上,寂靜無聲,都不敢再妄言。這時,皇長子福晉揚聲道:“固倫公主乃是皇後長女,皇帝嫡出,尊貴無倫,主持皇後大喪,理所當然!”
永鈺循聲望去,看到永璜福晉雙目清亮地也望了過來,不覺輕輕點頭。宮內跪在後麵的十幾名低等級嬪妃,紛紛附和:“臣妾等尊公主懿旨!”
看著跪伏在地上白壓壓的一片,永鈺悄悄地鬆了一口氣。扭頭向嫻貴妃和純貴妃望去。
純貴妃看到永鈺望來,急忙也躬身行半禮道:“臣妾謹遵公主懿旨!”
永鈺含笑向嫻貴妃望去,看到嫻貴妃倒是氣定神閑,便笑道:“我好想記得,嫻貴妃現在還不是皇貴妃吧?”
嫻貴妃笑笑,點頭道:“還是公主說的有道理,臣妾當真是糊塗了,臣妾謹遵公主懿旨。不過,宮裏若是出了什麽事,公主也就要一力承當了!”
永鈺含笑道:“這就不用嫻貴妃操心了。本公主能承擔的,你自然是沒資格去擔當的!”
沒想到永鈺如此強硬,嫻貴妃暗自惱火,當著滿院的內命婦和外命婦,眾目睽睽之下,若是繼續和永鈺僵持下去,吃虧的,還是自己。想了想,便不動聲色地含笑道:“公主明白就好,臣妾原不過是提醒一句罷了!”說畢,扶著含笑當先向永鈺行了半禮。
跪在地上的眾人都不敢起身,心中暗自埋怨嫻貴妃折騰,嘉妃小心地笑道:“公主乃是主子,宮裏的事情,自然是承擔的起的!”
永鈺這才冷笑一聲,揮手道:“都起來吧!”
眾人聞言,這才急忙起身,四下都安靜下來。永鈺點頭道:“按照之前所說,今日起,內命婦在西殿哭靈,外命婦在東殿哭靈,不得混雜,不得遲到早退,不得交頭接耳,不得儀容不整。若是身體不好,要提前奏明,都明白了嗎?”
眾人急忙齊聲道:“嗻,尊公主懿旨!”
永鈺笑笑,這才起身準
備下了肩輿,涴兒見狀,急忙生前攙扶。永鈺扶著涴兒進了大殿,迎麵便看到設起的靈堂,因皇後梓宮還未回宮,靈牌後麵的位置還空著。大殿內,從前皇後的貼身宮女紫蘇等都跪在低聲齊聲痛哭,一踏入大殿,永鈺扶著錦紋,失聲痛哭起來,眾人聽到哭聲紛紛上前,錦紋含淚扶著永鈺勸道:“主子,可不要太過悲傷了。仔細著身體,好愛還沒出月子!”
紫蘇上前哽咽道:“主子,明日皇後娘娘才能回來,到時候恐主子傷心太過傷了身子,今日還是節哀為好。”
永鈺哪裏能止得住眼淚,想起方才院子裏那幕,若是皇後在,幾個小妾哪裏敢攀頭上臉的折騰!便含淚道:“快起來,都起來吧,今日都不要哭了……”話沒說完,永鈺便再也忍不住眼淚,眾人也都跟著哽咽起來。
涴兒在旁邊輕聲勸道:“主子,萬萬哭不得了,再哭要傷身子了。這才早產幾日,當真是傷不起了。皇後主子在天上瞧著,也放心不下啊!”
永鈺知道涴兒說的有道理,隻是心底是悲痛卻還是無法控製,隻好哽咽著點點頭,扶著涴兒在旁邊坐下,錦紋急忙端了參茶過來,向眾宮女吩咐道:“都先不要哭了,惹得主子傷心。”
眾人聞言,也都不敢再哭,隻是圍在永鈺身邊。看著永鈺坐在那裏,眾人這才微微地安心一些,自從得知皇後薨逝,永鈺早產昏迷,原先在皇後身邊服侍的,又沒有隨駕東巡的眾人得知噩耗,立刻便慌了神,不知是將會麵臨什麽樣命運。若是皇帝遷怒,這一宮的人恐怕都難逃懲罰,無論輕重都叫人感到絕望。加上原先在皇後身邊服侍的體麵立刻**然無存,那種對未來的恐懼也讓這些人,萬分惶恐。這時看到永鈺,當真如看到希望一般,都沒了之前的慌亂,恢複了幾分冷靜。
永鈺吃了半碗參茶,平靜了一些,看到殿內的宮女們都恢複了平靜,便向涴兒吩咐道:“去打聽打聽皇太後歇著沒有,若是沒有,便過去請安。”
涴兒答應了一聲,轉身去吩咐小太監,永鈺向錦紋吩咐道:“今日起你還是回長春宮伺候,替我管著些,不要出了亂子!”
錦紋猶豫了一下,想起之前嫻貴妃的囂張氣焰,便覺有些困難,小心地問道:“若是貴妃娘娘,奴婢該如何……”
永鈺點頭道:“我還會啟祥宮住著,若是貴妃娘娘有什麽事,讓她親自去見我便是了!”
錦紋忙行禮道:“嗻,奴婢明白了!”
永鈺打量著殿內的陳設,吩咐道:“這素帳都換了,改用江南織造的湖綢,靈前的供果要日日換新的!帳幔多,多派幾個人盯著香燭燈火,仔細著些,春天風大。”
錦紋不敢怠慢,躬身道:“嗻!”
永鈺點點頭,繼續吩咐道: “每日前來哭靈的外命婦每人專跟一個宮女或者太監照應,免得出亂子。進宮的外命婦們,行走不要離人。知道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