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乾隆望著麵前的傅恒,摔掉手裏的折子,怒道:“怎麽你也來求情?皇後是他的嫡母,撫育他二十多年,他竟然能在靈前嬉笑!朕如何能夠原諒?上次沒有發明旨申斥他便已經給他留了體麵!這次竟然還敢煽動朝野請立太子!他就是如此想做太子?估計也想朕早點歸天吧?!”

傅恒駭然跪下,叩頭道:“微臣莽撞了,隻是此事大阿哥的確無辜,三阿哥也不過才十三四歲,還是個小孩子……”

乾隆冷哼道:“大阿哥和三阿哥,哪個不是皇後一手養育長大的?他們像個樣子嘛?根本就是喂不熟的野狼!朕不需要這樣的兒子,將來長大了,恐怕是要朕先死了才作罷!”

傅恒嚇得急忙叩頭道:“微臣不該進言,還請皇上恕罪!”

看到跪在地上的傅恒大氣也不敢出的樣子,乾隆的火氣平息了一些,擺手道:“朕並沒有怪罪你,起來說話吧!”

傅恒急忙起身,畢恭畢敬地垂手侍立,乾隆點點頭,歎氣道:“皇後與你乃是同出一母,血脈至親,朕看著你,便想起皇後,唉!皇後對你的期望,還希望你不要辜負!”

傅恒急忙躬身道:“微臣不敢辜負皇後娘娘,更不敢辜負皇上!大小金川之事,傅恒願意前往!”

乾隆頷首道:“此事,朕已命訥親前往,有他看著張廣泗,再加上嶽鍾琪,還不需要你親自前去冒險。若是你有些閃失,朕如何向皇後的在天之靈交代!”

傅恒拱手道:“皇上,訥親與張廣泗本就不和,加上嶽鍾琪,恐怕更會加劇西南不安,大小金川戰事恐難以再有進展!”

乾隆沉吟著,看了傅恒一眼,負手而立,點頭道:“訥親為人耿直,雖然脾氣不好,但是難得的是能知道竭盡全力,而且,眼下朕最信任的除了你們幾個當真是沒有更合適的人選。至於,嶽鍾琪,如今剛僥幸起複正是戴罪立功之時,理當可以同訥親一同輔助張廣泗,早日拿下西南!”

訥親為人剛愎自用,脾氣暴躁,傅恒實在是擔心,嶽鍾琪如今剛剛起複,自然不敢得罪訥親。如此一來,必然一同針對張廣泗,那便成了將相不和的局麵,如何能夠穩定軍心鼓舞士氣呢?大小金川戰事恐怕還是難以樂觀。隻是眼下皇帝如此信任訥親,傅恒知機地不再進言。

想了想,拱手道:“立儲之事還請皇上三思後再行決斷,終究是涉及骨肉至親,皇後娘娘在天之靈恐怕也不願意如此。”

乾隆感慨地點頭道:“你也說了,都是骨肉至親,朕心裏當然也不願如此。隻是,這次若是輕縱,難免不會再有前朝舊事,到那時骨肉相殘,朕又該如何向皇後交代?”

傅恒聞言,心中亦是一陣酸楚,不覺苦笑著歎氣道:“皇上還年輕,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皇子們終究還沒有長成,還是應該慎重一些。哎!”

乾隆長歎一聲,擺手道:“罷了,朕知道你的心思,朕會考慮的!”

傅恒鬆了一口氣,急忙拱手道:“微臣謝皇上!”

乾隆苦笑一聲,擺手

道:“無需如此,朕心裏有些事,也隻有你能明白!”

傅恒笑笑,點頭道:“微臣是擔心皇上龍體,也不願皇上因一時之怒,衝動之下傷了骨肉之情。”

乾隆點點頭,歎著氣,不在說話。守在殿外的王進保在門外小心地稟奏道:“皇上,固倫和敬公主在後殿求見。”

乾隆看了一眼傅恒,點頭道:“三丫頭也是難得的通情達理,唉。這些日子也多虧她在身邊相伴,不然朕恐怕更是難過!”

傅恒忙笑道:“公主乃是皇後所出,自然與眾不同。”

乾隆笑了笑,思索著問道:“你看色布騰這孩子,可還好?朕想著讓他曆練曆練!”

傅恒忙拱手道:“額駙出身顯赫,卻無世家子身上的驕奢之氣,為人忠厚,倒是難得。隻是,有時還是想的簡單些,若是好好曆練,理應不會太差!”

乾隆點頭道:“色布騰正直有餘,卻不能隨機變通,做事情還是有些放不開手腳。朕想著,你多提點一二,早些曆練出來,朕也能省心一些。”

傅恒有些意外,倒是沒想到乾隆如此看重色布騰,想到色布騰的出身,也頓時恍然,無論從蒙古還是宗室來說,培養色布騰早日成長還是非常合適的。

想到這裏,便立刻正色道:“微臣明白,色布騰倒是個不錯的苗子,若培養得宜,當真是穩定蒙古的一塊上好基石!”

乾隆把玩著手裏的沉香手串,歎氣道:“之前朕便是如此打算,所以才讓永鈺下嫁,希望如此來穩定科爾沁蒙古,延續幾代大清公主的血脈紐帶!”

傅恒歎氣道:“皇上和皇後娘娘的犧牲,是為了天下,是為了千秋基業,對得起這江山社稷了!”

乾隆摸索著手裏的沉香手串,歎氣道:“有所失才能有所得,得失之間,如何選擇,全是心甘情願的。隻是,朕最對不起的,還是皇後!”

傅恒急忙跪下叩頭道:“微臣等願意為皇上肝腦塗地!”

乾隆歎了一口氣,擺手道:“無需如此,快起來吧。此事是朕對不住皇後,你快起來!”

傅恒不敢起身,隻是叩頭道:“微臣等不敢同皇後娘娘相比,但是也願意同皇後娘娘一樣為皇上犧牲所有,萬死不辭!”

乾隆感歎地撫掌道:“好,果真是沒有辜負皇後,朕當真是欣慰!”說到這裏,看了一眼傅恒,點頭道:“如今大小金川戰事膠著,朕心中很是希望早點結束,糧草調度,人員配給,都是需要你來把握,此事不可輕視。”

傅恒拱手道:“日前已經著手戶部,準備三萬石糧草,這幾日正在準備調往川中。”

說到這裏,看了一眼神色平靜的乾隆,拱手道:“還有武器輜重,都在陸續送往川中。”

乾隆聽著,點頭道:“甚好,此事你要親自督辦,不可假他人之手。”

傅恒急忙躬身道:“微臣知道事關重大,絕不敢鬆懈!”

乾隆點頭道:“由你督辦,朕還是放心的。今日便如此,跪安吧!”

傅恒忙

跪下叩頭道:“微臣告退!”說畢,起身小心地退到大殿門口,這才轉身離開。

看傅恒離開,乾隆便大步向後殿走去。王進保等隨侍太監,急忙小心地跟了上去。

涴兒匆匆進了大殿,向永鈺輕聲道:“皇上正在召見傅恒大人,聽王公公說,好像也替大阿哥求情呢!”

永鈺意外地看了一眼殿外,立刻追問道:“皇阿瑪如何說?”

涴兒苦笑著搖頭道:“王公公也不敢窺探皇上在內殿的事情,不敢講給奴婢。”

永鈺聞言,皺眉思索起來。若是皇阿瑪不肯赦免大阿哥,自己再上趕著求情恐怕不是太合適。若是,皇阿瑪有心開赦,自己若是不求情恐怕也不好。想了想,想起大阿哥在皇額娘靈前毫無悲傷之色的事情,心裏還是有些芥蒂,想著當時皇阿瑪的震怒,在想著這次立儲的風波,感覺恐怕皇阿瑪不會輕易赦免大阿哥和三阿哥,隻是皇阿瑪是個感情豐富也十分念舊的人,這次雖然因為皇額娘崩逝性情有些改變,但是念舊還是不會變的,或許自己可以利用這點,為大阿哥說句話,避免將來皇阿瑪後悔,反而認為自己冷漠無情要好。而且,若是皇阿瑪心裏絕無回轉的餘地,理應當時就發明旨,下令大阿哥和三阿哥出繼。既然當時並沒有如此做,那至少說明,皇阿瑪心裏還是有些不舍。或者,不讓他們出繼宗室,才是皇阿瑪真實的想法。

想到這裏,便頓覺眼前豁然開朗,之前的不安也頓時一掃而光,心情也頓時輕鬆不少。

看永鈺的神色輕鬆起來,涴兒也暗自鬆了一口氣,忙討好地笑道:“奴婢也不敢多問,就怕這時候惹了不該有的是非。”

永鈺心中踏實下來,端起茶碗吃了一口,笑道:“你謹慎些倒是沒錯的,這時候不出錯,也是不錯的。”

涴兒忙立刻點頭道:“正是呢!”

話應剛落,便聽外麵傳來王進保的聲音:“皇上駕到!”

永鈺聞言,急忙起身向外走去,剛走了幾步,就看到乾隆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永鈺急忙上前行了全禮,輕聲道:“永鈺見過皇阿瑪!”

乾隆轉身在北炕的禦座上坐下,打量著永鈺,微微頷首笑道:“起來吧!”

永鈺這才起身笑道:“瞧著皇阿瑪的樣子,似乎還好。聽到皇阿瑪要出繼大哥的消息,永鈺實在不放心,就進宮來瞧瞧。”

乾隆冷哼一聲,嗤道:“你今後沒那個大哥了,朕也沒有這樣的皇子,免得日後讓他丟盡祖宗的臉麵!”

永鈺小心地笑著,輕聲道:“兒臣不敢說大哥的事,隻是記得當初大哥為了哄我歡喜,去禦花園捉蝴蝶,被皇阿瑪訓斥。還為了給皇額娘準備生辰賀禮,自己省了半年的月銀,硬是弄到了皇額娘喜歡通草絨花,皇額娘開心的很,連誇了他好久呢!”

乾隆聽到這些,立刻皺眉道:“永璜之不孝,實在叫朕失望。”

永鈺看乾隆沒有發怒,更加心中有數,立刻笑道:“大哥本質還是純良的,皇額娘當日就說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