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這次的準噶爾大捷朝野振奮,乾隆下旨,於八月前往木蘭圍場秋獮。同時接見前來朝覲的準噶爾台吉,並封其為親王。永鈺自從下嫁以來便沒有再隨乾隆參加木蘭秋獮,想起當初和色布騰相識的情景,當真是想念還遠在準噶爾的色布騰。
中秋節,永鈺和兩個孩子一同度過,算是自從先孝賢皇後駕崩後最冷清的一個中秋。涴兒擔心永鈺,便也堅持留在公主府。隻是永鈺知道她畢竟是新婚第一年的中秋,家裏自然是必須顧及的。便下令讓她回府去過。自己帶著兩個孩子,有流蘇、紅苕等人服侍,特地將公主府收拾的喜氣洋洋的。
中秋過後,便下起了秋雨,連著下了三天,天剛放晴。便收到了乾隆在木蘭圍場下達的聖旨:賞色布騰雙眼花翎。
為此,闔府上下頓時又熱鬧起來。前來道賀的宗室勳貴絡繹不絕,當真是人聲不斷。永鈺心裏卻很是有些不安,色布騰畢竟是第一次參加這樣重要的戰事,如此順利,雖然高興,心裏卻總是有些擔心。
看永鈺神色冷淡,前來通稟的涴兒忙小心地笑道:“若是主子不想見,奴婢就讓回事處回了便是。隻說,主子已經歇了。”
永鈺點點頭,有些惆悵地苦笑道:“不知道色布騰什麽時候能回來,馬忠守他們怎麽樣了!”
涴兒過完中秋將家裏收拾妥當了,就匆匆回了公主府繼續當差。看永鈺悶悶不樂的樣子,雖然也擔心馬忠守,卻還是要安慰永鈺,點頭道:“這一路都是喜訊,公主該高興才是。額駙這也是如魚得水,建功立業呢!”
永鈺皺眉道:“色布騰本就是親王,這又賞了雙親王俸祿也就罷了,是他戰功得來的, 可是這雙眼花翎實在太煊赫了。我心裏有些不安。”
涴兒知道永鈺是在防著皇後那拉氏那邊,但是軍中,那拉氏哪裏能影響得了呢。
不覺輕聲安慰道:“就算她是皇後了,可到底是不能同葉赫那拉、烏喇那拉兩個大族相比。軍中輝發那拉還是沒什麽勢力的。倒是科爾沁貝勒們,在軍中還是有些威望的,主子真心是不必擔心。”
永鈺苦笑道:“你說的沒錯,的確是不用擔心,但是就因為太順利了,我心裏反倒沒底。”
涴兒笑道:“您這是得了活佛的加持,自然是順風順水,大吉大利的!”
永鈺搖搖頭,心裏還是有些忐忑,眼看著這樣忽然達到了作為親王最巔峰的位置上,實在讓看多了人生起伏的永鈺心裏暗暗地有些擔憂。所謂福兮禍之所伏。看著好的,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其實都不是大好的征兆啊。
想到這些,不覺向涴兒吩咐道:“你去取一萬兩銀子,給科爾沁送過就說是王爺修建族學,讓子弟們能請最好的師傅所用。”
一萬兩銀子,這可是不是小數目,涴兒吃了一驚,不覺問道:“主子,怎麽忽然想起這個了?”
永鈺頷首道:“這幾年除了年節的賀
禮,也沒怎麽和科爾沁走動,這就當是向科爾沁示好吧,若是額駙有事,那邊也能出把力。如今正趕著額駙立功受賞的時候,送過去就當是祝賀額駙這次大捷也是理所當然的。”
涴兒這才釋然,忙笑道:“如此倒是合適,隻是也太多了些。”
永鈺搖頭道:“也不差這點錢,太少了反倒小家子氣。”
涴兒點頭道:“還是主子想的周到,那奴婢就去準備,過幾日派護衛送往科爾沁便是。”
永鈺點點頭,想著此時科爾沁必定是願意和自己親近些的,想來必定會欣然接受這筆錢。萬一公主府有個什麽事,還是能應援一下的。忽然想到是不是給兩個孩子留點防身的錢財。轉眼想到畢竟是皇帝的外孫,好歹不至於落到如此地步,自己也真是想的太多了,當年皇額娘的擔憂果然是有道理。高佳氏的前車之鑒,自己還是要多留意。
想著,便努力拋開那些沒來由的擔心,向涴兒笑道:“罷了,天氣涼了,咱們不如叫了堂會慶祝慶祝!”
涴兒聞言大喜過望,這說明永鈺終於不再擔心了,能高興起來,總是好事。
立刻笑道:“奴婢這就去準備,不如也順便做個祈福法會,奴婢叫人把錢給廟裏送去。”
永鈺笑道:“你看著辦吧。”
九月中旬,看園子裏的荷花都謝了,便叫人把枯萎的荷葉殘莖鏟除了,從湖裏挖出來上千斤的蓮藕,永鈺挑了好的,送去廚房,餘下的則賞給了闔府的下人們。
坐在涼亭裏,看著太監們打撈蓮藕,永鈺吃著茶,向涴兒笑道:“這倒是可以弄些藕粉出來做點心用。”
涴兒笑道:“奴婢也是這麽想的,這樣鮮嫩的蓮藕,用糖和醋醃製起來,一部分在做成藕粉,預備著做點心。”
永鈺笑道:“新鮮的藕粉做出來,記得給令妃送去,她做點心可是一把好手,皇阿瑪也愛吃她做的點心。”
涴兒忙行禮道:“奴婢記下了。”
這時,風忽然大了起來,將岸邊的柳樹吹得枝葉都飛揚起來,涴兒急忙去傳了肩輿,扶著永鈺向正院走去。
剛進了院子,就看到傳事處的太監麵無人色地跑進來,看到永鈺立刻跪下顫聲道:“主子,出事了,兵部急報,阿睦爾撒納入覲途中叛亂,叛軍包圍伊犁,班第將軍自刎殉國!皇上震怒,正命人前往接應突圍出來的班弟餘部。額駙突圍後不知所蹤……”
永鈺定定地聽到最後一個字,扭頭向身邊的涴兒笑道:“涴兒,他說什麽什麽呢,我怎麽聽不明白?是皇上又賞了額駙?……”
在場的諸人都被這消息驚呆了,涴兒隻覺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了,虛軟地就要倒地,看到永鈺茫然的眼神,心中一酸,知道永鈺是急怒攻心,有些失去神智,也不敢叫醒,忙勉強笑道:“沒什麽大事,額駙過幾日就要回來了……”
話沒說完,便見永鈺軟軟地倒了下去,涴
兒失聲驚呼起來:“公主!”
說畢,不顧一切地撲過去,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永鈺,旁邊的流蘇等人這才回過神來也急忙上前將永鈺扶上肩輿,向內室走去。
涴兒向眾人厲聲道:“聽著, 公主的事不得說出去。不管什麽事,等公主醒了,再說!”
流蘇含淚道:“姑姑,奴婢去傳太醫!”
涴兒點點頭, 向旁邊的紅苕低聲道:“去準備安神湯,主子不會有事,你們都不要慌,明白嗎?”
諸人急忙點頭,室內鴉雀無聲,涴兒守在窗前,看永鈺臉色蒼白,心中當真是無限難過。卻還是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輕聲呼喚道:“主子,主子,醒醒!”
永鈺其實並沒有真的昏過去,隻是一時覺得大腦一片空白,迷迷糊糊的,上了肩輿,被宮女們扶回房間,一路上都在想著剛才回事處太監的話,班第自刎殉國,色布騰失蹤!
永鈺隻覺的眼前的黑暗似乎無法看到希望,那熟悉的笑容,那溫暖大手,都會離開嗎?
永鈺心痛的厲害,隻覺喉嚨湧出一股腥氣,一口鮮血無法控製地咳了出來,將旁邊的紅苕嚇得顫聲向門外急急趕來的太醫哭道:“太醫,快瞧瞧公主!”
涴兒急忙怒道:“哭什麽,出去!”
太醫也惱怒地看了紅苕一眼,沉聲道:“公主沒事,你出去吧!”
紅苕也知道自己犯了錯,隻是擔憂永鈺,也不敢再多言,急忙退到了內室門口等著吩咐。
涴兒飛快地永鈺擦掉嘴角的血漬,擔心地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永鈺,在耳邊低聲道:“主子,太醫到了!”
永鈺點點頭,喃喃地道:“我是不是吐血了?”
涴兒急忙搖頭道:“沒有,隻是一口痰罷了,主子還是先讓太醫請脈吧!”
永鈺昏昏沉沉地聞言,也鬆了一口氣,微微點點頭,涴兒急忙服侍著永鈺,請了脈。
稍後,太醫診了脈,起身退出了內室。涴兒急忙跟著出了內室,來到外殿,交集地向太醫問道:“公主如何了?這吐了血,可怎麽辦?”
太醫神色還算平靜,點頭道:“暫時無大礙,公主是急怒攻心,微臣稍後開了方子,這幾日一定要靜養,若是再無驚擾便不會有大礙。放心吧。”
涴兒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忙向太醫行禮道:“公主這樣,恐怕是要向皇上奏明的,就勞煩大人了!”
太醫自然明白涴兒的意思,忙拱手道:“下官一定會向皇上稟明公主的情況,姑姑放心吧!”
涴兒眼睛一酸,急忙笑著行禮道:“多謝大人了!”說畢,取出一個紅封塞給太醫,輕聲道:“請大人吃杯茶,辛苦了!”
太醫看了涴兒一眼,收了紅封輕聲道:“公主靜養幾日應該沒事,隻是,切忌再聽到什麽消息了,你恐怕要仔細些。”
說畢,向涴兒點點頭,匆匆地轉身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