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是正月間,卻依舊寒意十足,隻是凜冽的北風多了幾分柔和。永鈺穿著大紅色水貂貢緞鬥篷,乘著肩輿,在一眾宮女太監的簇擁下,到了長春宮。剛進院子,守在大殿門口的嬤嬤就向裏麵通報道:“主子,三公主到了!”

說畢,向永鈺跪下行禮。院內眾人也都紛紛跪下行禮。永鈺下了肩輿,讓涴兒抱著插在瓶子裏的花向殿內走去。

甫入殿中,就看到皇帝和皇後同坐在北炕的禦座上,永鈺忙上前鄭重地行了禮,乾隆打量著永鈺,笑道:“今日氣色倒是不錯,這衣服也穿的喜慶!”

永鈺接過玩兒手裏的鮮花,向皇帝笑道:“今日去花房取了些鮮花,放在房中感覺心情好了很多,所以拿過來給皇額娘也擺一擺,皇額娘心情好一些!”

皇後看著永鈺手裏的月季花,笑道:“這花倒是鮮嫩,配著這花瓶看著,的確心情好了許多!”

乾隆看著皇後手裏的鮮花,笑道:“皇後若是喜歡,朕叫人去多采摘一些其它鮮花。”

皇後笑道:“罷了,這花好好的長著,摘下來倒是可惜。偶然裝點還好,若是天天弄它也是暴殄天物。”

乾隆含笑道:“能夠讓皇後心情愉悅,這花也是有功的。朕命人好好養護也就是了!哈哈……”

看皇帝和皇後都心情不錯。永鈺也開心起來,笑道:“這鮮花,還是涴兒想出來的。皇阿瑪和皇額娘都喜歡,那永鈺可是要好好賞她呢!”

皇後笑道:“難得這個丫頭如此靈巧,賞賜是應該的!”

乾隆笑著問道:“造辦處的馬鞍你可看過了?”

永鈺聞言立刻來了興致,笑道:“那些寶石我讓他們換成珍珠,寶石配著黃金也實在太俗氣了!”

乾隆含笑點頭道:“你喜歡怎麽樣就讓他們去改。隻要不耽誤了圍獵就好!”

皇後寵溺的看著永鈺,點頭笑道:“大妞都大了,眼看著要操心婚事了……”

這話讓永鈺臉上立刻通紅起來,羞澀地笑道:“額娘,有皇阿瑪在,我才不擔心呢!”

皇後聞言,含笑向乾隆望去。乾隆笑著打量著羞紅了臉的永鈺,點頭道:“按照祖製,大清的公主都要遠嫁蒙古的。”

永鈺走到乾隆麵前,鄭重地點頭道:“我知道,無論怎麽樣,我都不會讓阿瑪和額娘擔心的。隻是有些不舍得……”

永鈺後麵的話一出口,皇後眼中便閃起了淚花,卻堅持含笑道:“你阿瑪和額娘也是舍不得,隻是這是祖宗……”

乾隆笑笑,打斷了皇後的話:“皇後放心吧,永鈺是我們唯一的孩子,讓她受委屈,朕

也是不答應的!”

皇後笑笑,飛快地擦掉眼角的淚花,笑道:“臣妾如今隻有永鈺在身邊,的確是不舍得。但是,若是皇上已經有了安排,臣妾都……答應!”

最後兩個字,從皇後口中

說出。不但皇帝感受到了皇後心中的痛楚和堅定。永鈺也察覺到了皇後的堅忍和決絕。不覺吃驚地看著皇後,輕聲道:“額娘!”

皇後望著永鈺,堅定地點頭笑道:“權力大,責任也大。雖然是女孩,不能替你阿瑪分憂。但是作為公主,額娘還是希望你明白自己的責任。”

永鈺含淚笑著點頭道:“額娘,阿瑪,永鈺明白!”

看著皇後和永鈺,乾隆的神態更加堅定起來,皺眉道:“好了,不要說了。放心吧,朕不會委屈永鈺的!過些日子,有了眉目,朕會和皇後商議,不會自行決定的!”

永鈺笑道:“額娘,您放心,阿瑪才不舍得永鈺受委屈呢!我相信阿瑪會保護永鈺,無論天涯海角!”

乾隆寵溺地望著永鈺笑道:“這話說的聰明,朕是皇帝,若是保護不了自己的家人,那還算什麽天子!”

永鈺驕傲地笑道:“所以,永鈺才不擔心呢,隻要安心做好自己就是了!”

正說著,王進保一路小跑著進來,向乾隆躬身道:“主子,訥親,訥大人遞牌子求見。”

乾隆點點頭,起身向殿外走去,轉身向皇後望去:“貴妃的事,朕心裏有數,這幾日著禮部辦妥就下旨。”

皇後忙將帽子親手替乾隆戴好,行禮笑道:“皇上盡管下旨便是。外麵風寒,皇上仔細著些。”

乾隆點點頭向外走去,皇後跟了幾步停下腳步,關切地望著乾隆向門外走去。王進保小心地向皇後笑道:“娘娘不必太過擔心,主子心裏明鏡似的。放心便是!”

說畢,匆匆跟上乾隆的腳步,將貂皮大氅披在乾隆身上,扶著乾隆上了肩輿,向養心殿匆匆而去。

望著乾隆遠去的肩輿消失在視線裏,皇後才回到殿內,永鈺迎上去,關切地問:“額娘,是真的要給貴妃升位份了?”

皇後拉著永鈺的手,歎氣道:“如今太醫已經說貴妃沒有幾日了,她這些年的心思我心裏清楚,你阿瑪心裏也明白,所以才會這樣決定。”

永鈺擔心地望著皇後,皺眉道:“額娘為何不反對?”

皇後握住永鈺的手,在南炕上坐下,低歎道:“其實,你阿瑪進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心裏有事商量。如今這後宮,不過是純妃和貴妃的事。純妃你阿瑪已經做了處置,自然不會是純妃的事。那麽自然是貴妃的事了。貴妃的病情,太醫已經再三奏明,不過是月餘光景。你阿瑪上次和貴妃爭執,貴妃吐血。這你阿瑪嘴上不說,心裏終究是不好受的,愧疚總是一定的。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貴妃服侍了你阿瑪十幾年,就算是石頭也捂熱了!”

永鈺看著皇後,低聲道:“那您這麽說。皇阿瑪是已經決定了要給貴妃升位份,那還為何要來找額娘商議呢?阿瑪直接下旨豈非省事?”

皇後笑笑,溫和地望著大殿外,輕聲道:“額娘十四歲嫁給你阿瑪,十三歲起便開始

在家中接受身為皇後的教養。怎麽做好一個皇後,額娘學習了一年。”

永鈺驚訝地望著皇後:“學了一年?可是學習怎麽管理嬪妃,怎麽管理後宮賬目,還有各種禮節、儀軌,還有各宗親關係,以及蒙古各部之間的親戚們的事情?”

皇後笑笑,點頭道:“這些不難,學幾個月自然夠了,剩下一年學的都是皇後的舉止言談,皇帝之前朝和皇後之後宮之間的關係。所以我那時才知道,後宮其實也是一個前朝,嬪妃們不是家裏的侍妾那樣簡單,而是要當做朝廷官員那樣來處理。若說前朝的官場是個江湖,後宮這個官場也是相差不多!皇帝在前朝平衡各方勢力,借助官員管理天下。皇後也要平衡後宮,穩定前朝的勢力,讓他們緊緊和皇室聯係在一起,和皇帝同進退共榮辱。”

永鈺恍然大悟,緩緩點頭道:“我之前隻是聽永玥講講王府中的格格們爭風吃醋的事情,心中很是不屑。又聽宮女們講過家裏婆媳妯娌之間的爭鬥,還有家裏妻妾爭寵的事。便以為宮中也是類似。聽額娘這樣一講,這才明白!”

皇後疼愛地望著永鈺,苦笑道:“額娘不會讓你為什麽妻妾,妯娌、婆媳煩惱,放心吧,額娘和你阿瑪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永鈺笑笑,點頭道:“我明白!其實貴妃的想法,額娘明白就好。她會不會想做皇後呢?所以上次才隱瞞病情,是不是想對額娘做手腳?隻是額娘回來的及時,她沒有來得及?”

皇後端起茶碗,吃了一口茶,這才笑道:“你能這樣懷疑,真是隨你阿瑪。”

永鈺有些不好意思,扭頭道:“我也不過是瞎想!”

皇後笑道:“你父親是皇帝,為君者身居高位,手中至高之權覬覦者無數。你阿瑪當年,先帝未立儲君,三阿哥身為兄長,處處為難,處處算計,你阿瑪都能應付自如。如今這後宮事再如何也比不得當年複雜凶險,他心裏更是清楚的很。你看不到的想不到的,他都清楚。所以無需擔心!”

永鈺望著皇後,搖頭道:“要說有幾分警惕是好。可額娘似乎完全不去懷疑那些妃子們!”

皇後笑笑:“你自己的院子,住著可放心?”

永鈺點頭道:“當然放心了。我自己的院子,每個人,每件東西,我都清楚,自然就放心了!”

說到這裏,恍然地望著皇後點頭道:“您是說,宮裏這些事您和阿瑪都知道?”

皇後笑著,點頭道:“事情遠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你知道為什麽貴妃會吐血?你阿瑪是個念舊的人,貴妃也是和他從小一處長大的,如何就能沒一點情分呢?”

永鈺思索著點頭道:“正是呢,我也覺得奇怪,隻是隱瞞了病情,又非大事,似乎也不至於連朝會上阿瑪都不提貴妃!”

皇後輕輕撫摸著永鈺後頸的碎發,歎氣道:“那是因為貴妃真的讓你阿瑪太失望了!你阿瑪比她更難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