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那些偽崇高(七)

【這幾章鋪墊劇情的時候把日德蘭參戰兵力數了出來,由於1915年好多戰艦尚未服役,所以我的日德蘭參戰兵力與曆史上有所出入,勿怪。還有,很久沒寫到四千字了,雖然是灌水出來的……】

3日中午11時03分,戴維-貝蒂的快速艦隊正擦著日德蘭海岸線向南疾馳,距離赫爾戈蘭灣邊緣隻有三個小時的航程。

午飯時間,英國水兵與輪機艙技術軍官排著整齊的隊列前往餐廳就餐。為了保證水兵在寒冷的初春的體力,廚房為他們準備的食物是餅幹麵包和用整塊巧克力片熔化製成的,稠厚得“豎在杯子中間的湯匙可以直立不倒”的咖啡。海軍總是等級森嚴,在軍官餐廳,一杯英國喜愛的啤酒並不被嚴格的約束,中低級軍官擺弄刀叉偶爾舉杯觥籌交錯,一排輕鬆的氛圍。事實上,所有人都認為不列顛海軍正在光榮之路上狂飆突進。

第一戰巡艦隊的水兵和中低級軍官心情愉悅,可獅號戰巡司令塔內則是另一番景象。11時27分,向南方與西南方向搜索的三架肖特184型水上飛機耗盡燃料也沒能發現預料中的德國巡邏力量,不得不返回恩斯丁號母艦。習慣風度翩翩的戴維-貝蒂歪戴著軍帽稍稍有些頹廢的因子,睜著熬紅了的雙眼,拿眼睛丈量快速艦隊與龍潭虎穴般的赫爾戈蘭灣之間的距離,不時掏出懷表斟酌算計時間。

“老朋友倒是不害怕讓氣吞山河的截殺戰打成蒼白無力的追擊戰……”貝蒂似乎記起來什麽,在斯卡格拉克海峽方向氣急敗壞的打了個叉,叼著鉛筆俯身在海圖上計算奧蘭海與威廉運河的距離。良久後,貝蒂吐出嘴裏的鉛筆,將從奧蘭海到日德蘭海岸線另一道路線用虛線畫了出來,狠狠道:“蘭帕德,斯卡帕灣那邊仍舊沒有大洋艦隊出海的情報?”

對於可能爆發的歐洲戰爭,德英兩國戰前都做足了功課,在對方艦隊母港和航道必經之路部署了足夠的耳目。雙方對此心知肚明,竭力掃**和撲殺對方潛伏諜報人員之餘,主力艦隊通常會選擇深夜出海以保證出航的隱蔽性,但是這也隻能延緩諜報人員確認和發送情報的時間。

按照慣例,貝蒂應該在早晨收到大洋艦隊是否深夜出擊的情報,可時間已經快到正午,期待的情報仍未傳來。

“如果西萊姆想要有所作為,大洋艦隊絕不會無動於衷!”貝蒂的疑惑叫參謀長奧斯蒙德-布羅克無言以對,好在副司令蘭帕德少將參謀長解了圍:“司令,要不要打破無電線靜默向艦隊司令部詢問一下?”

“明明是我們占據主動權,卻因為畏懼西萊姆的實力而縮手縮腳,這感覺著實不怎麽美妙!”貝蒂撫了撫歪斜的軍帽,丟下手裏的鉛筆,任憑它滾到海圖上北海中部的位置,不置可否道:“大洋艦隊,恐怕海軍總部也在疑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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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日正午12時12分,傑利科上將的大艦隊正在向北海中部狂奔。

這是一支強大而又脆弱的鋼鐵艦隊。

說它強大是因為這支艦隊擁有二十艘無畏艦,這數量不僅讓法國、俄國和意大利這些老牌海軍強國掩麵自棄,即便大洋艦隊也隻有羨慕的餘地。大名鼎鼎的無畏號戰列艦,一時風頭無兩的柏勒羅豐級、聖文森特級、海王星級與巨人級戰列艦、超無畏艦的始祖獵戶座級戰列艦、裝備15英寸主炮的鐵公爵級與英王喬治五世級戰列艦,擁有彈道計算機和火力射擊指揮儀的鐵公爵級在這支鋼鐵艦隊肆意堆積,100門12英寸主炮、60門13.5英寸主炮、40門15英寸主炮足以讓任何一個國家任意一支海軍望而生畏。

這並不是英國人牛逼哄哄的全部,要知道排成五列縱隊走著之字型路線,以十五航速向斯卡格拉克海峽開去的大艦隊並不孤單,與之相伴的是八艘裝甲巡洋艦、八艘輕巡洋艦、五十二艘驅逐艦、六艘輔助巡洋艦與一艘水上飛機母艦。

擔任主力艦隊偵查力量的是羅伯特-阿巴斯洛特少將的第一裝巡艦隊與H-L-希斯的海軍少將的第二裝巡艦隊,前者擁有兩艘愛丁堡級裝巡(愛丁堡公爵號、黑太子號)兩艘勇士級裝巡(勇士號、阿基裏斯號),後者擁有擁有兩艘米洛陶級裝巡(米洛陶號、香農號),兩艘勇士級裝巡(科克倫號、納塔爾號)。負責支援和掩護的是樂-梅西爾海軍準將的第四輕巡艦隊兩艘伯明翰級輕巡(阿德萊德號、諾丁漢號)、三艘仙林級輕巡(無常號、菲頓、不綏號);C-J-Wintour海軍上校指揮的第四驅逐艦隊、J-R-P-Hawksley海軍準將的第十一驅逐艦隊、A-J-Stirling海軍少校指揮的第十二驅逐艦隊總計五十一艘驅逐艦,三艘偵查巡洋艦(金發人號、布蘭奇號、女戰神號),擔任大艦隊旗艦交通艦的橡樹號驅逐艦,還有六艘擔任艦員營救的輔助巡洋艦,皇家方舟號水上飛機母艦。

當然,在瞻仰這支艦隊之前,誰也不能否認它的虛弱。皇家海軍的無畏艦隊主炮數量眾多火力強勁,但是其防禦實力的確不敢恭維。且不提僅僅比吃水線高一米的水線帶硬化主裝甲的覆蓋麵積,10-12英寸的水線主裝甲、11英寸的炮塔正麵裝甲在9公裏的距離上幾乎無法抵禦德國主力艦任意一級主炮,而9公裏正是無畏艦時代海戰的標準交戰距離。慘劇遠不止於此,過度追求主炮口徑、數量與側舷火力,英國人的無畏艦艦體普遍較長,水密隔艙設計和防護能力屢遭削弱,1914年11月1日,英王喬治五世級戰列艦大膽號僅僅挨了一枚水雷便搶救無效宣告沉沒,這正是水密隔艙防禦力不足的體現。

雖然皇家海軍人對於他們的戰艦火力和海神的眷顧的信賴如故,但是這種自信已經無論是氣質還是內涵都已經大大縮水,正如傑利科原則上同意與風雨飄搖的海軍部同進同退,但是如論如何也不敢將這場絞殺第一偵查艦隊的戰役拖延成一場足以決定北海局勢的大決戰!

“信號燈的情報呢?霍爾不知道這是一場瞬息萬變的戰爭,任何疏漏和滯後都有可能導致萬劫不複的後果?”德英都是數一數二的科技強國,為了防止德國人在日德蘭海岸線秘密布置的一些列無線電截聽與定向搜索裝置發揮作用,皇家海軍習慣在航海過程中保持無線電靜默,也就是隻能接收不能發送電報的狀態。

底牌無多的約翰-傑利科無意打破教條,隻得在大艦隊旗艦鐵公爵號指揮塔內慍怒著踟躕著,等待綽號“信號燈”的海軍情報部部長威廉-R-霍爾信誓旦旦承諾的情報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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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大洋艦隊已經考慮到隱秘問題,趁夜溜出傑德灣以避開英國人的耳目,可早晨空空如也的傑德灣無論如何也不能阻擋英國諜報人員的**。3日上午7時35分,幾經確認的英國諜報人員將“大洋艦隊主力深夜出海,航向不明”的情報發送出去。

接收電報的是海軍情報部的傑克遜上尉,據說此人“蔑視一切民間學者和解碼專家”,他拿著電報紙快速走進40號房間,向密碼專家發問:“德國艦隊旗艦呼叫代號現在哪裏?”

破譯工作毫無進展的破譯專家們攤開手,於是他轉身快速離去,絕不肯在“民間人士”那裏多停留一分鍾。傑克遜上尉回到辦公室後根據自己的理解對情況做出一份簡略的分析報告,並準備將其交給海軍情報部部長霍爾。上午8時01分,傑克遜上尉剛出門便驚聞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英法聯合艦隊在地中海遭遇慘敗,泄露的消息在大倫敦各個街區飛速流傳,海軍大臣溫斯頓-丘吉爾與第一海務大臣阿瑟-威爾遜爵士於十分鍾前向首相遞交辭職!

混亂和眩暈在海軍總部滋蔓,前所未有的慘敗與海軍大臣的下台讓皇家海軍長久以來的低效率和無頭緒愈演愈烈。傑克遜上尉在海軍部陰暗潮濕的過道裏扶著發黴的牆壁張皇了許久才消化了這個消息,記起自己的職責。踏足霍爾部長的辦公室,結果被告知霍爾將軍參加國防委員會緊急會議去了,失魂落魄的上尉不得不按照大英帝國正常程序,將情報和分析報告轉交海軍參謀部。

長久以來,英國海軍部由首相指定的文官海軍大臣總攬全局,從職業軍人中遴選出來的第一海務大臣平時負責海軍具體事務,戰時則成為海軍參謀長。大英帝國海軍掌舵人溫斯頓-丘吉爾與阿瑟-威爾遜同時辭職對不列顛海軍的衝擊可想而知:幾乎是被丘吉爾一力捧上台的斯圖第中將頹唐的坐倒在沙發上,如喪考妣;參謀部那些年少氣盛的參謀被失利擊倒,紛紛將失敗的陰霾寫在臉上;海軍部那幾棟破舊的大樓被聞訊趕來的倫敦居民吞沒,窗台外震耳欲聾的詰問和滔天的怒火不禁讓所有人思考逃避與推諉和辯解與自救。於是,情報部轉交過來的最高等級情報因為人為疏忽被參謀部當做草紙收藏進塵封的檔案室。

“大洋艦隊已經出航了,貝蒂,皇家海軍的準納爾遜,你可一定要果敢的站出來力挽狂瀾!”圍在海軍部外的倫敦居民的叫罵愈發難聽,傑克遜上尉在自己昏暗的辦公室裏小心翼翼的希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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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日下午14時,由貝蒂率領的第一戰巡艦隊小心翼翼的溜進赫爾戈蘭灣,在德國赫灣200海裏防禦圈橫衝直撞,老將穆爾的第二戰巡艦隊則留在赫爾戈蘭灣外圍,與貝蒂保持半個小時的距離,負責接應與支援。

長達一個小時的搜索,囊中之物第三偵查艦隊全然不見蹤跡,意料之中的西萊姆艦隊自始至終也未曾盡地主之誼。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消息卻接踵而至,大洋艦隊2日深夜出海的消息姍姍遲來,丘吉爾與阿瑟-威爾遜的辭職噩耗更是來勢洶洶。

“司令,我們已經深入赫爾戈蘭灣20海裏了!”陌生的海域,隨時可能遭遇的水雷場、潛艇與大洋艦隊,無邊際的壓力撲麵而來,由不得蘭帕德少將不慎重提醒。

貝蒂沉吟了片刻,同意了蘭帕德的潛台詞。15時05分,龐大的第一戰巡艦隊開始轉向,掉頭以20節航速朝北方搜索去。

數十艘戰艦在赫爾戈蘭灣洋麵上掀開無數淩亂的暈圈,浩浩湯湯的朝北開進。握在手裏的懷表指針飛走,轉眼又是一個小時,殺氣騰騰的第一戰巡艦隊仍舊沒能發現任何一片掛著德意誌鐵十字與黑鷹旗的小舢板。

“判斷不出大洋艦隊主力的位置,意料之中的第一偵查艦隊仍未露麵,甚至第三偵查艦隊也不在赫爾戈蘭灣防線!”作為戰役的策劃人,成敗榮譽係於戴維-貝蒂一身。承載了依附海洋而存在的大英帝國百年國運的海軍天之驕子偽裝出來的淡然終於被爆裂的情緒撕碎,積鬱的壓力在赫爾戈蘭灣洋麵上肆無忌憚的宣泄出來,所有的壓力匯聚在拳頭,繼而砸在十一英寸的司令塔裝甲壁上。“該死的,德國佬在哪?!”

凍裂的雙手崩裂開來,妖豔的鮮血滲過純白的手套。副手蘭帕德急忙招呼醫務兵,這時,獅號高聳的瞭望塔傳來令人精神為之一振的消息:

“西北方向發現四艘輕巡,距離20000碼,航向東偏北,判斷是四艘不萊梅級輕巡!”

“是第三偵查艦隊!是第三偵查艦隊!”用手帕草草捂住貝蒂手上傷口的蘭帕德少將不自覺的抬起頭來,一臉激越。

“費希爾幫的矜持、皇家海軍的榮耀、海軍大臣的知遇之恩,1915年3月3日15時43分,我,戴維-貝蒂必將崇高的定義重新詮釋!”貝蒂撇過頭不易察覺的長籲一口氣,在心底莫名來了一句,旋即轉過頭對司令塔內的艦隊參謀們氣勢洶洶道:“第一戰巡艦隊,衝過去,摧毀他們,消滅他們!在絞殺西萊姆艦隊之前,我並不介意品嚐一道清淡的開胃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