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玩機器人嗎?”
“玩毛線啊……”高誌學也許是餓了,要了一碗螺螄粉,他一邊大口大口的吞著揮散著令人不舒服味道的美味,一邊說,“上學的時候那叫閑著沒事兒,當時拿那個破秘書長當寶貝似的,現在想想真是白瞎了,人家也就拿你當個跑腿的,咱還認真了。”
“那個時候不是蠻風光的嘛。”江倫說。
“風光什麽呀,累的時候咱衝上前,有好事兒的時候都讓別人得了,你們好歹還公費出了趟國,我呢?”
“後來幾屆RobCup你沒參加嗎?”
江倫這些人有了“大誌向”之後,就再也沒參加過機器人世界杯,後麵的具體情況他們也不了解,隻是知道學校在國內得了幾個名次,國際比賽反響平平,直至他們畢業也隻參加了2013年那場,之後東南工業團隊開始注重工業機器人的開發,對人型機器人並不怎麽上心。”
“開發工業機器人有利可圖,人型機器人在領導眼裏算個屁呀,就是小孩兒玩具,要資金沒資金,要錢沒錢,也就是你們那屆姚公子肯花錢,不然拿名次?還拿國際第一?哼哼,早著呢……”
高誌學一邊吐槽一邊把碗底的螺螄粉全吸溜幹淨,發出了一個非常舒爽的聲音後又開了一瓶啤酒。
高誌學連杯也不用,就舉著瓶子,顯得非常豪爽的樣子與江倫碰杯,江倫敷衍的應了一下,然後繼續聽他說道:“我算看出來了,啥人啥命,咱們這種人啊,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還有女人啊,你好的時候說什麽做什麽都行,你有一點兒不好,那就是雞犬不寧……哎,你別不信,怎麽樣?柯靜曼和你分了吧,我敢打賭……”
“……”
“以後誰和你說創業你都別信,過去老師和我們講奮鬥,都TMD扯淡,老老實實找個班兒上,老婆孩子熱炕頭才是真事兒……”
“你才29啊……”
“都說男人三十而立,晚立不如早立,早點看透世情,也早一點舒服過日子。”
高誌學三瓶啤酒下肚話匣子就開始止不住,江倫看到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對生活的態度——厭倦。
如果說還能混吃等死比躺平要好,那麽高誌學還算有最後一點兒良知,而僅存的這點兒良知也隻有見到與他同命相憐的人時,才拿出來做一做遮羞布。
江倫並不認同他這種態度,但是卻無法反駁,至少有一件事他說對了。
柯靜曼……
他們之間還有感情嗎?
高誌學整個下午根本就是在泡時間,他說做業務很閑,每天上班報個道就行了,尤其這個年景,業績什麽的就不要想了。
江倫問了一些當年機器人協會的其他同學狀態,但是對高誌學的家庭情況隻字未提,對方不願意說,還是不要打聽的好。
如果說上一次坐在這裏時內心波濤洶湧,那麽這一下午的對話就是如坐針氈,他發現在沒有共同語言的人麵前真的連寒暄也讓人感到不舒服。
憋悶著,一個聲音好像在叫——回去!勇敢的回去!從哪裏跌倒從哪裏爬起來!
好容易捱到高誌學徹底醉了,地上已經鋪了一層放倒的啤酒瓶。
江倫買了單說了聲“告辭”,然後頭也不回的起身離開了。
對方是成年人了,有權利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江倫今天才發現,那些網上流行的論調發生在自己身邊人身上時顯得與自己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原來自己還有心,還有尚未冷卻的熱血。
……
……
“真是不來臨港不知道,來了之後滿心都是感慨,尤其是在你的幫助下做了這麽一大圈全麵了解。”
路揚禮貌的為程新雪打開車門,甚至還很紳士的為她打了一把遮陽傘。
程新雪接過遮陽傘,微微一笑說道:“我還沒那麽嬌貴。”
“這是應該做的,這十天你讓我對這裏刮目相看,現在終於要見到正主了。”
程新雪依舊保持著微笑,頗有感慨地說:“是啊,你天天把Slailab掛在嘴邊,怎麽也要請你這位大領導親眼來目睹一下研究院的風采。”
與程新雪接觸這些天,路揚一直很隨和,唯有在恭維稱呼上是堅決拒絕的。
“我是來當學生的,何況真的不是什麽領導,下次可不要再這麽叫了。”
“哦?再這麽叫怎麽著?”程新雪怪異地一笑。
“再這麽叫的話……”路揚思索著,脫口說出一個誰也想不到的答案:“我叫江倫來和你說。”
程新雪掛著笑容的臉一下子僵了,半晌終於開口問:“為什麽要提他?”
“嗯……因為我覺得隻有那個榆木疙瘩能對付你。”
程新雪不語,在前麵帶著路,小巧的黑色高跟鞋在地麵上敲出“吧嗒吧嗒”的響動。
“您好訪客,請您輸入預約號碼。”智慧門鎖用人工語音詢問。
程新雪在觸屏按鍵上按下一連串的號碼,過了幾秒鍾,智慧語音提示道:“訪客請進門右轉前往拐角處咖啡廳,A43號位有人等。”
看得出程新雪對這裏的業務很熟練,但是她絕對不是因為熟練才沉默不語的,路揚發現了問題的所在,他好像開了個不該開的玩笑。
出於職業習慣,他說幾個對方認識的名字好拉近距離感,十天來雖然程新雪一直保持禮貌,而且對他的工作相當支持,但是那是基於職業範疇內的禮貌,而非親近,直到此時路揚才發現,原來這個精明能幹的姑娘最在意的居然是那個名字。
此時,時間尚早,咖啡廳裏除了正常的業務往來人員,還沒有員工下來休閑,裏麵的人不多,一進門就能看見右側落地玻璃窗的四人位子上已經坐了一對男女,他們穿著職業裝,應該就是產業院的工作人員,隻不過他們看起來很親昵。
正對著的那個男的應該是認識程新雪,一見她走來立即站起來一臉笑吟吟,而那個女的顯然對他的過度熱情表示出了相當的不悅,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然後起來一個華麗的轉身搶了男人的風頭。
“你好,於時!”
女白領很大方,還顯得很活潑,隻見她向路揚遞出右手。
路揚連忙謙遜地點下頭,然後輕輕地與她握了手。
一旁的程新雪伸出手介紹道:“夏常,負責智慧片區的打造,產業院人工智能工程師,這位是於時,負責企業入駐相關環節的招標與審批。”
那名男人帶著上海男人特有的靦腆,口音還算周正,伸出手自我介紹道:“我叫夏常,這位是我領導,家裏和外頭都是。”
哦……
路揚恍然大悟,難怪他們看起來不似普通同事。
夏常說完,於時搶先道:“技術的事他管,業務的事我負責,領導想了解什麽?我來為你答疑。”
程新雪恢複了精明幹練的模樣,陪著笑說道:“總不能就這麽站著說呀,按照上海人的習慣怎麽也該先叫杯咖啡才是。”
於時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點點頭做了個一請的手勢。
上海人熱愛喝咖啡,這一點連後來的程新雪也染上了,路揚從前在北京上班的時候喜歡泡茶,後來發現那玩意挺麻煩,還真不如咖啡效率,不過後來看到磨製咖啡的作法後又對這種外國玩意兒望而卻步了,那工序一點兒也不比泡茶簡單。
咖啡上來後,幾人落座,路揚也不客套了,開門見山地問道:“我對貴院積極推進的聯合民間力量,試行混合所有製一直有著濃厚的興趣,此次來就是想近距離接觸一下,我們是如何操作,從而實現產業落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