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少於一個小時的會麵裏,於時解釋得很清楚,但也過於清楚了。

這個女人很健談,而且骨子裏麵還透著一股狡黠,她大概是吃不準路揚是抱著什麽目的來產業院的,因為這次見麵是程新雪安排的,而非官方正式行動,有些事能透露多少,透露到什麽程度拿捏不準,所以盡管路揚一直表現得很謙遜,但是洋洋灑灑的介紹裏大多都是官麵上的內容,這些查資料就能知道。

路揚幾次欲插話都被健談的於時給打斷了,沒辦法她隻好用求助的目光去看程新雪。

程新雪心領神會,對夏常說:“夏總工,你那個類腦芯片研究得怎麽樣了?”

“相關公司早已經落戶了,類腦芯片“公共實驗室”也已落成,平台首期建築麵積4600平方米,設有16個麵積在150到260平方米的獨立LOFT辦公空間,每間LOFT都有專線連通平台的計算中心和實驗室互聯。平台承載主體、新氦類腦智能科技有限公司介紹,其人工智能芯片實驗室配備了世界先進的芯片研發係統和設備,可提供芯片設計、測試及驗證等專業服務……”

說起這方麵,夏常還真是專家,頗有些想說個沒完的態勢,但是明眼人都看出來他被於時在桌子底下狠掐了一把。

路揚和程新雪都是明眼人,看到這種小動作也隻好隱忍不發。

隨即,程新雪話鋒一轉,對於時說道:“哎呀,你看我這咖啡喝多了……這裏路況太複雜了,於小姐可以帶我去洗手間嗎?”

路況複雜?於時尷尬地望著落地窗外來來去去的人,寬敞的大廳,亮得可以照出人影的地麵,還有醒目的衛生間指示牌,哪裏路況複雜了?

明知道對方想支開她,但是出於禮貌,於時也不得不照顧客人的情緒,隻不過在起身前又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掐了一把夏常。

大概是習慣了,夏常居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這家庭還真……和諧……

見到於時的前腳剛邁出咖啡廳,路揚加快了語速直問:“我就直說來意了,什麽樣的中小企業才適合入駐,入駐後又能得到哪些幫助,不要官麵的,隻要撿最要緊的。”

“啊?”夏常大概是真不習慣這種對話方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我以前也是搞技術的,做官兒是這兩年的事,骨子裏還是搞技術的,喜歡撈幹貨。”

夏常眨眨眼,這才反應過來:“哦哦,入駐是吧,其實企業規模還好,主要看企業的發展思路,一個甘於平庸沒有創造力的企業即使帶著幾億資產來我們也不會有興趣,但如果是一個窮公司卻有著先進的思想,隻不過苦於外部條件而無法實現的話,我們雙手歡迎,研究院就是為了這個成立的。”

路揚顯得很興奮,忙說道:“你聽過IntelligenceQuest吧?”

夏常顯然嚇了一跳,不自覺脫口而出:“啊?什麽?麻省理工學院要入駐啊?”

“……”

當於時陪同程新雪再次回到咖啡廳時,見到兩名男士有說有笑,一副老熟人的樣子,她的心不由得跌到了穀底,心道壞了,這麽一會兒功夫就聊得這麽好,指不定“出賣”了多少核心情報呢。

剛一落座猝不及防的夏常遭遇了第三次偷襲,這一次他沒防備。

“哎呦——”

再想收聲已經晚了,當著客人的麵這樣叫實在不禮貌,於是夏常尷尬地笑笑解釋道:“最近屋子潮濕,家裏生了跳蚤,已經噴過殺蟲劑了,沒想到還留了一隻,剛才在我腋下狠狠地咬了一口。”

說著,夏常真的去抓腋下了。

兩個人精當然知道夏常這荒唐的話是為了掩飾什麽,隻是小聲的吃吃暗笑,也不揭破。

笑話,跳蚤?什麽年代了?家裏會生跳蚤?

路揚很平靜地說:“其實我有個規劃,一直想著手實施,隻不過初來乍到,好多事都不懂,所以才來向你們請教,聽說產業院剛成立的時候你們就在,那個時候我也在關注這裏的布局與發展,現在是個加速度的時代,很多技術早一天就會占到很大優勢,人工智能這個領域我國並不落後,如果貴院真正的著眼於未來人工智能發展,那麽我想為你們介紹一個人。”

……

……

姚智宸沒想到,見了程新雪一麵而已,就有別人開始為他,或者說有他在的公司幹活兒了,而且一大早他就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嘿,神了,我說你是怎麽搞定四弟的?連我都摸不著她的脈門。”

李英勳的新住處是一座老舊的殖民時期的公寓,據說這座公寓曾經住過不少名人,現在雖然翻新了,居住條件仍然比新建築差遠了,空調整日打著除濕屋子裏仍然濕氣濃濃。

姚智宸一進來就感到身上蒙了一層汗,但他又不敢聲張,因為一貫西裝革履的李英勳此時像個上海老頭兒一樣穿著白背心打著大蒲扇,一張看上去有些年頭的老式辦公桌,還是鋪玻璃的那種,上麵放著一個小茶盤,也不知道這大熱的天,茶有什麽好喝的。

如果對麵坐的不是李英勳,姚公子非當場發飆不可,然而他已經習慣在李英勳麵前矮一截兒了。

“嗯,別說,從前忙忙碌碌的,真感覺不到生活有多麽好,節奏一下子慢下來了可以看清很多事物了。”

“嗯,對對對……您是誰啊,上海灘有名的大財神爺啊,您別說放慢節奏,您就是天天在家躺著什麽也不幹,吃一輩子也不帶吃窮的。”

雖然是反話,不過反話正聽吧,李英勳也不是很介意,他依舊不接茬,給自己續著小茶水滋潤地抿上一口,然後說:“喝了二十幾年咖啡和英式紅茶,突然發現這本土茶不錯啊。”

姚智宸一臉黑線,他不想再恭維下去了。

“我說四弟,柯小姐啊,你是怎麽靠那麽兩句話就把她從學校忽悠出來的呢?我以前也是苦口婆心地勸也不行啊。”

李英勳終於正麵回答他的問題了:“平時多看書。”

“看書……就是你在小攤子上看的那些?”

“術業有專攻嘛,不是早告訴你啦。”

“可是……”姚智宸打破腦袋也想不到就翻那麽幾頁雜書就吃透別人的心理啦?

“要學著從個性裏找共性,再通過共性去解決個性問題,這叫辯證……”

“你們美國人也講究這個?”

好吧,姚大公子也不打算再在這兒聽李大才子雲山霧罩了,直入主題問道:“說吧,咱們該怎麽幹吧!”

“把人叫上,去臨港。”

“叫人?”

姚智宸一頭霧水。

“對呀,你的團隊。”李英勳好像認真起來了,他把蒲扇往邊上一放打開他的衣櫃。

老房子住起來的確有味道,就是空間太小了,姚智宸被趕得沒有地方,隻得說:“我下樓等你啊。”

片刻,英俊瀟灑的李英勳出現在公寓樓下。

“人呢?”

“誰啊?”

“江倫和柯靜曼。”

“四弟一會兒就到上海東站,江倫……”

姚智宸猶疑著。

“打啊!”李英勳對姚智宸的懷疑表示出不滿情緒。

姚智宸無奈,隻得撥通了久違的號碼。

“喂。”

“老三啊……”

“哦,我還沒到上海呢你就來電話,誰告訴你我要來的?”

姚智宸目瞪口呆,電話拿在手裏,兩眼直勾勾地瞧著一臉風輕雲淡的李英勳。

“你丫兒會算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