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怎麽抓到他的?”謝凱躺在**,沉浸在沐浴之後的愜意中。

我給他繪聲繪色地描述了追捕白丁的經過,聽到劉凱威遊泳追趕白丁時,他驚得合不攏嘴,“這條子也太剛了吧!你們知不知道,湖裏可是有鱖魚的,被咬到會中毒的!”

我自然明白鱖魚的劇毒性,脊背一陣發涼,“我也下過一次水——”

“我真想問問他冬泳是什麽感覺。”他自顧自地說道。

“身體不受支配,全身刺痛。”我答道。

他瞥了我一眼,表情仿佛生咽了苦瓜,“那你們可不能讓他逃走了——好不容易逮著他。”

“是的。”

“他具備怎樣的嫌疑?”

“最直接的是——在宋先生遇害的那個晚上,他進過雜物房。”

謝凱一下子直起身,弄得並不結實的床“嘎吱”作響,目光如炬,“果真是他!我就說有人從後門溜了進來,然後到樓上去了……我當時就懷疑是他了!”

“更重要的一點,”我壓低聲音,“他是在你之前進去的。”

“人是他殺的麽?”他直截了當地問道。

“從時間上看,正好吻合。”

“那毫無疑問了,”謝凱重新靠在床頭,“終於找到了凶手——”

“不過有幾點我想不明白。”

“嗯?”

“首先,當時房子裏很黑,他看不見地上有人;其次,他根本不認識宋先生,很難推測其作案動機。就算他毒癮發作,失去了理智,也不可能輕而易舉地選用鋼筋作為作案工具——宋先生的死更像是蓄意謀殺。”

謝凱撓撓後頸,不置一詞。

“然而考慮到以下幾點,他似乎又有作案的可能——”

謝凱朝我投來迫不及待的目光。

我接著分析,“從作案地點上看,他比任何人都能更輕易地將宋先生殺死,不光距離近,而且作案之後隻須躲進暗室裏,不會被人發現;此前他通過裝神弄鬼嚇唬客人,以此要挾你們,因此不排除他采取殺人這種更激進的手段;且從兩起命案能推斷出,凶手是一個十分殘忍的人,這無疑符合一個嗜毒成癮的人的特點。所以說,白丁的嫌疑非常大”

“應該就是他,跑不了。”謝凱擲地有聲地說道,“這個人整整纏了我兩年,把旅館攪得雞犬不寧,每次一想到他,我晚上就睡不好覺。現在好了,你們把他抓到了。阿勝,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瞧瞧!”謝凱恨得咬牙切齒。

“他是回民。”

“我知道。但無論誰觸犯了法律,都要受到製裁。”

“我看他挺虔誠的——”

“呸!”謝凱啐了一口,“虔誠的話就不會幹這些勾當了!吸毒、勒索、恐嚇、私闖民宅,就算沒有殺人,僅憑這四項罪名,也足以讓他坐牢了!惡有惡報,我看他再也囂張不起來了!”他的臉漲得通紅。

“袁小姐怎麽看?”我不經意間提起這個話題。

“不知道,”他麵帶得意之色,“但肯定不會為此而傷心的。”

說不定她已經在暗中慶祝了。我內心的聲音說道。

頭頂的燈管跳動了一下。

“對了——”謝凱驀地爬起身,“我要給那家夥算一筆賬,讓他把這兩年敲詐我的錢統統還給我。”他走下床。

“準確地說,是讓夢姐還你吧?”我調侃道。

他把大衣披上,“可以這麽認為——我快被她榨幹了。”

“經理,我有個問題,既然是夢姐給你招致的麻煩,那你當初為何不把她炒掉呢?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他穿好大衣,歎了口氣,“阿勝,我是個有同情心的人,換做別人處在這種境地,我也會將他留下的——何況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婦女。”他走到門口,回頭對我說:“不要關門,我去去就來。”

“你上哪去?”我問。

“客廳。”他若無其事地走了。

敞開的房門令我感到一絲寒意。

過了五分鍾,謝凱便回來了,神情有些慌張,“我怎麽看到那輛車亮著燈呢?”

我心裏一緊,“哪輛?”

他關好門,神秘兮兮地說道:“宋先生那輛。”

我緊盯著他的眼睛,“這麽晚了誰會在上麵?”

“除了王麗洋還有誰?算了算了,懶得去管這些事!”他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

我走到窗前,撩開窗簾往外張望,由於中間相隔一個花園,根本無法看見停靠在外頭的車輛,回過頭對他說:“你是怎麽看見的?”

“一樓能看見,但這裏估計不行。”他走到我旁邊,向外眺望。

我決定出去看看,謝凱勸我別去,沒必要窺探別人的隱私。我不予理會。

剛來到走廊,我便聽到斜對門的204傳來哭訴聲,於是躡手躡腳地來到門邊,隻見門虛掩著,兩個女人的聲音交替響起。哭哭啼啼的人是王麗洋,另一個不斷勸慰她的人是袁依夢,偶爾還夾雜著男孩低低的嗚咽。母子倆顯然為宋先生的死悲痛不已。

我不忍心聽下去,於是轉身離開。就這麽一分神,我忘了原來的打算,直到回到房間,方才想起,索性便不去了。

“看到了麽?”謝凱已經鑽進了睡袋。

“沒,”我拉開棉被,“剛才聽到有人在哭。”

“噢?”他表現出濃厚的興趣,“誰啊?”

“王麗洋母子倆。”

謝凱喟然道:“真可憐。尤其是那男孩,這麽小就沒了父親。”

我默然。走到窗邊,點燃一根煙,兀自抽起來,宋先生高高的個子時而在我腦海中出現。驀地,我感到一點不對勁的地方,便問:“經理,你確定看見車亮著燈?”

“對啊。”

“車頭燈嗎?”

“不是,車裏的燈。”

“那不對啊,王麗洋剛才還在房間裏。是誰在車裏?”

謝凱的臉略微有些僵硬,“她兒子唄。”

“她兒子也在房間裏。”

他的表情在一瞬間凝固,很快又舒展開來,勸道:“睡吧,管那麽多幹嘛,說不定是忘記關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