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俊生渾身顫抖,垂著頭,隻露出一個尖尖的下頦。我問一句,他答一句,話從他嘴裏說出,竟讓我感到他內心的決絕。
他被我逮了個正著。那個在花園裏偷偷摸摸鏟雪的人便是他。我問他在埋什麽,他告訴了我一個令我無比震驚的事實:車鑰匙。
“——是宋先生的車鑰匙嗎?”我第一反應便問道。
“是。”他沉重地抬起眼皮。
“為什麽會在你那?”
“不知道——下午就發現了。”
“在哪發現的?”
他揉了揉眼眶,“房間的玄關裏。”
“玄關?”我提高音量,“有人進去了嗎?”
“不知道。”
“門關了嗎?”
“關了!”
“那怎麽會出現在房間裏?”我百思不得其解,“是你發現的?”
“對,”他的眼神飄忽不定,“我剛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就看見過道上撇著一把鑰匙,撿起來一看——”他不往下說。
“洗澡前呢?注意到沒有?”
他搖搖頭,“沒有——應該沒有。”
“那就是洗澡的時候有人進來了——誒,你的女友呢?她那會兒在哪?”
年輕人臉紅了,羞怯地瞄了我一眼,“她啊,也在洗澡。”
“你們發現鑰匙以後,為什麽不告訴我?”
他左顧右盼,企圖避開我的目光,“沒——沒來得及。”
撒謊。我暗想。
沉默了一陣。
“——把鑰匙給我。你先回去吧,有什麽發現再告訴我。”
“好的,齊先生。”他慌裏慌張地把緊攥的車鑰匙塞給我,匆匆出去了。
對於陳俊生的證詞,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他給我的印象是一個缺乏誠信的年輕人,此前由於偷竊筆記本電腦被學校宿管抓獲,在派出所留有案底。來到這邊,謀殺案發生後,他多次對我們隱瞞實情,其中包括第一次案發時偷偷溜回旅館、編造短信製造不在場證明、第二次案發時謊稱熱得快不是他的等等,都令我對他毫無信任。
拋開主觀因素不談,他對於這件事的解釋也是頗為牽強的。我姑且認為凶手為了嫁禍於他,將宋先生的車鑰匙撇到他的房間裏,可是,在門關著的情況下,凶手是如何做到的呢?由此我聯想到第二起謀殺案中在現場發現的熱得快,熱得快明顯是屬於他的,他卻聲稱有人把它從房間裏拿走了。他之所以渾然不知,是因為他當時在睡覺。前後兩個解釋如出一轍,讓我感覺到他在故技重施,麵對一些不利於他的物證,他選擇編造冠冕堂皇的借口,以此掩蓋他暴露出的可疑行跡。
抬頭看了看表,時間已逾十一點,我卻絲毫沒有睡意。望著仍臥床不醒的謝凱,我感到被一股深深的寒意籠罩。我極力說服自己不要想入非非,以免陷入極度恐懼的泥淖,然而,事實擺在眼前,足以引發我對前途未卜的惶遽以及一切可能淪為現實的臆想——我擔心謝凱會成為繼何老頭、宋先生和白丁之後第四個在這裏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