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到了雲笙的模樣。
他們都很詫異。
一向素淨、樸素的雲笙,今天居然穿著湖藍色繡牡丹團花的緞裙,綰發插了支赤金鏤空纏枝牡丹釵;外罩煙羅紗,腰間係白綾香包,襯托得膚若凝脂、肌體嬌嫩;脖頸間,掛了串碧綠翡翠墜子。
她眉目如畫,唇角含笑。
屋子裏有片刻的安靜。
大家盯著她看。
雲笙落落大方,對所有人施禮。
她的舉止優雅、姿容嫻麗,比雲夫人年輕時,絲毫不遜色。
“阿笙,你可真漂亮。”雲夫人誇獎她,“你穿這套衣裳最是合適。”
雲笙淺笑嫣然。
“爹爹。”她叫雲老爺子,“你今天的客人不少啊。”
“嗯,有位老朋友來拜訪我。”雲老爺子道。
他伸手牽了雲笙,帶著她去給眾人認識,讓她先跟大家寒暄。
眾人都是生意場上的。他們雖然詫異雲笙,但是雲笙身份高貴,他們也都不敢怠慢。
一圈之後,就輪到了雲笙的舅舅。
雲笙給雲錦行了大禮:“舅舅,好久不見,您風采依舊。”
她舅舅是個四十出頭的男人,長得魁梧壯實,濃髯虯須,顯得特別威猛凶悍。
他是雲笙舅公的獨子。
他是武狀元出生,性格耿直豪爽,在北疆立下了赫赫戰功。雲家世代忠良,他也一直為雲家效力。
雲老爺子很欣賞他。
這次,他也來參加婚宴。
“你也長成了大姑娘。”雲錦笑哈哈拍了拍雲笙的肩膀,“我瞧著,你的確長大了,變成亭亭玉立的美貌姑娘了。”
雲笙抿唇微笑。
雲錦又和雲笙說話。
“......你哥哥在京都,你不去探望探望他?”雲錦提及了雲琛。
他有個孿生兄弟,名叫雲笙。
因為他和雲笙長得像,雲錦總愛拿他們兄妹二人打趣。
雲笙搖頭:“不去。他在讀書,我去添亂嗎?我明天要回蘇州。”
雲錦歎了口氣,有點傷懷。
他知道雲笙和雲琛關係不睦,不願意見麵。
“......你小時候,最粘你哥哥。”雲錦又道。
“我是不懂事嘛。”雲笙道。
她不願意再聊這個話題。
“舅舅,您坐。”雲笙邀請雲錦。
雲錦就拉著她的手,坐到了一邊。
大堂內,賓主盡歡。
雲笙陪著他們喝茶。
她的茶藝不錯,能夠穩定全場。
她不需要開口,大家都喜歡和她搭訕。
雲笙的心情,倒也不差。
她偶爾應酬幾句,不冷場。
等到了酉初,她才告辭。
雲錦挽留她,說:“今晚住下來吧。”
雲笙婉言拒絕了:“我回去換身衣裳,改日再來看舅舅。”
說罷,她匆匆告辭。
回到了驛館,她把發簪取下來,放到了梳妝桌上,吩咐丫鬟去取剪刀。
丫鬟不解。
雲笙解釋:“用剪子,把它鉸斷。”
丫鬟愣住。
“是。”她不敢反駁,連忙按照吩咐去做。
等丫鬟取來剪刀,雲笙親自動手,把那支發簪剪掉了。
她的神情淡淡,仿佛做了件稀鬆尋常的小事。
丫鬟則驚訝至極。
這麽好看的簪子,姑娘竟舍得毀了?
“你去燒水,替我泡澡。”雲笙又吩咐,“我想沐浴,泡一會兒。”
她脫了衣裳,泡到了木桶裏。
木桶的溫暖驅散了她身體裏的燥熱感,令她漸漸平複了呼吸,整個人舒暢了些。
她靠在木桶壁,閉眼歇息。
丫鬟端了茶湯過來。
雲笙睜開了眼睛:“給我泡杯酒吧。”
丫鬟道是,退了下去。
片刻,她抱了一壺果酒進來。
“姑娘,是桂花釀。”丫鬟道,“奴婢幫您斟一杯吧?”
雲笙卻擺擺手。
“我自己來。”她道。
丫鬟隻得把酒瓶遞給了她。
雲笙斟滿了酒盞,往嘴巴裏喂酒。
她一杯接一杯灌著。
喝完之後,她醉醺醺睡著了。
醒過來時,天色大亮,她被丫鬟扶著起床,洗漱更衣。
梳洗妥當之後,她準備去雲錦的院子吃早飯。
雲錦昨夜喝得酩酊大醉,今天怕是起不來了。
雲笙就沒等她。
她去了父親的院子。
結果,父親院子裏一陣吵鬧。
雲笙皺了下眉頭,喊了聲:“祖母!”
然後,她跨步而入。
正廳坐了兩名婦人,其中一位穿金戴銀,珠光寶氣;另一位則穿著青灰色的衣裳,沉默寡言。
“祖母,怎麽了?”雲笙走進來問道。
“笙姐兒,快過來!”那名穿金戴銀的婦人,衝雲笙使眼色。
雲笙不明所以,依言走了過去。
“笙姐兒,你表姐她病了……”穿金戴銀的婦人對她道。
雲笙蹙眉。
“什麽病了?”她語氣有點急促。
“她從前身體挺健朗的,今天突然就渾身無力,躺在炕上,不省人事了。你爹和你舅舅都束手無策。”婦人道。
雲笙就道:“既然如此,快送醫官府,或者請禦醫!”
婦人苦惱道:“醫官說是肝火太盛,導致血液循環堵塞。咱們家的藥材,都用在你娘身上了。哪裏還找得到?”
“我去找我舅舅借點藥。”雲笙道。
她剛要離開,被那婦人攔住了。
婦人道:“你舅舅在軍營,遠水救不了近火。你表姐的情況越拖越糟糕,恐怕要熬不住了。”
“那趕緊去請禦醫吧!”雲笙道。
“我已經派人去了,你且坐下,陪祖母多待一會兒。”
祖孫倆正在說話,管事媽媽慌慌張張跑進來:“老爺夫人,宮裏來人,宣王妃來探望您和夫人了。”
管事媽媽臉色蒼白,似乎嚇壞了。
管家也是滿臉的惶恐。
雲笙和祖母同時站起來。
“快快迎進來。”祖母道,“這可怎麽辦,我們還不曾準備周全。”
雲笙則想:“皇室中人來做什麽?”
她腦子裏閃過很多念頭。
“笙姐兒,你陪著你母親。”雲錦的丈夫,也是雲笙的外祖父道,“笙姐兒,我去看看。”
雲笙的外祖父年紀輕,腿腳比較靈活,他快步走了出去。
他走得很急,沒顧上理會雲笙。
雲笙就和祖母、母親一起,坐在屋子裏等。
“這可怎麽辦呢?”雲錦的婆母,焦灼不安,額頭冒汗。
這是皇帝派來的人,肯定是有急事的。
偏偏家裏的人還不齊。
“母親,先別慌。”雲笙鎮定勸慰,“等祖父把人帶進來再說,萬一真有事呢。”
母女三個就這樣等著。
約莫半柱香的工夫,雲笙的祖父領著一名四旬左右、穿著華貴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