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公仔細查看林湘夏的傷勢,眉頭緊蹙,似乎有點為難。
他猶豫再三,才對林湘夏道:“林姑娘,你這種情況,怕是不易痊愈。您若是願意留疤痕,奴婢就去請太後娘娘恩典,給您祛疤膏。您若是不想留疤,奴婢就給您敷上金瘡藥。您的傷勢雖然嚴重,但塗抹了金瘡藥,也不影響日後走路。”
林湘夏愣了愣。
她的確是有點懼怕自己的腳。
若是留了疤痕,她就成了瘸子。
“……那、那就給我上金瘡藥吧。”林湘夏道,“隻是,能不能不留疤,不要讓太醫知曉?”
劉公公笑道:“您放心。咱們太醫院都是秘密培養的,誰也不知道咱們太醫院在治療這樣的病症。”
他給林湘夏上了金瘡藥。
傷勢不算太重,敷了金瘡藥就好得差不多了,隻留下淺淺一條印子。
“奴婢告退了,姑娘。”劉公公收拾妥當,便打發了林湘夏。
林湘夏回到自己的閨房裏,依舊心緒翻滾。
她總覺得有點古怪。
“......怎麽會這樣呢?明明我爹爹還在京城,我也記得自己的家鄉在蘇州府的。”林湘夏喃喃自語。
她又躺倒了**,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在**輾轉反側許久,迷迷糊糊聽到了門扉聲響,接著有人叩窗。
她以為是錦屏。
可錦屏沒這麽大的力氣,她推搡不開窗戶。
於是,林湘夏坐起身子,披衣下地,透過雕花窗欞,看到窗戶下立著一個男子高瘦的背影。
她遲疑片刻。
“你找我何事?”她隔著窗欞詢問。
那人不答話,隻管敲窗欞。
他一直在敲。
林湘夏站了一瞬,還是打開了窗欞。
她望向了那人。
那人也望著她,雙目漆黑深邃。
“......你不認識我,可我卻是你的仇敵。”他說道,嗓音低醇而沙啞,“你不記得我,我卻是記憶猶新,恨不能把你剝皮抽筋!”
他的眸底,有森寒的冰芒閃動。
林湘夏全身的汗毛,豎了起來。
她的臉刷白,身體顫抖。
“你、你究竟是誰?你怎麽知曉我爹爹?”林湘夏驚恐道,“我從未見過你!”
那人輕哼一聲。
他伸手抓住了林湘夏纖細的脖頸,猛烈晃動。
林湘夏的雙腿發軟,跌到了他懷裏,被他抱住了。
她拚命掙紮。
她不知哪裏來的勁,居然甩脫了他的桎梏。
可是,他又抓住了她。
他掐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摁在了牆壁上,令她無法逃脫。
“啊——”林湘夏尖銳叫喚。
宋盼兒派過來服侍的幾名女官聞訊,紛紛跑過來。
瞧見了林湘夏受製於人,幾個人嚇得麵如土色。
“救命啊——”林湘夏大喊。
那人抬眸,掃視了眾人,陰沉冷冽。
他的目光所及之處,那些丫鬟和婆子都瑟縮了下,不敢吭聲。
林湘夏趁機踹了他一腳。
他微怔。
他鬆了手,任由林湘夏逃脫。
“救命——”林湘夏又大喊。
丫鬟婆子不敢貿然上前。
那個陌生男人就冷眼旁觀,看熱鬧似的,嘴角掛著嘲諷的弧度。
林湘夏喘息著。
她渾身濕漉漉的。
她從前從未經曆這樣的險境。
她心裏害怕極了。
“......林姑娘,您沒事吧?”半晌,才有人壯膽,上前關切問。
林湘夏搖搖頭:“我沒事,多謝姐妹們。”
丫鬟婆子們這才放了心。
“姑娘,這人來路不明,您還是先避開他吧。”另外兩個丫鬟勸林湘夏,“這裏畢竟是皇帝的內殿,太醫院的人不能擅闖,萬一惹怒了聖駕,可怎麽辦?”
她們不想惹麻煩。
林湘夏心頭亂糟糟的。
“是嗎?”她問。
丫鬟們道是。
“你們且回去歇息,我再待一會兒。”林湘夏道。
丫鬟們不敢違拗。
林湘夏就站在屋簷下,看著這陌生男人。
他一襲月白錦袍,腰間係著玄玉帶,長相普通,唯獨一雙眼睛,幽暗深邃。
他就那麽站著,仿佛一尊石像。
林湘夏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這件事,我不會善罷甘休的。”她在心裏說。
次日,林湘夏的右腳恢複了些。
她仍不敢下床,在榻上躺著。
她的貼身丫鬟翠屏端茶進來,瞧見林湘夏這模樣,忍不住道:“姑娘,您的腳腫得那般厲害,還不穿鞋襪,不疼嗎?”
林湘夏不搭腔。
翠屏也不好意思再多嘴,把杯中溫熱的茶水遞給了林湘夏。
林湘夏喝完了茶,翠屏幫她擦拭了腳,又把她換下來的鞋襪收攏起來。
林湘夏就閉上了眼睛。
她腦子裏胡思亂想著,一直到午膳時分。
午膳擺了滿桌,卻不見宋盼兒。
丫鬟稟告林湘夏,說夫人臨時召集各位誥命夫人,去坤寧宮敘談。
林湘夏吃了點東西,又歇了片刻。
她感覺自己的腳,稍微活動開,能勉強支撐起來。
她讓丫鬟扶著她,慢悠悠往坤寧宮走去。
途徑太液池時,遠遠望見湖邊有個年紀很小的小孩子。
林湘夏認出他,正是蕭靖承的幼弟。
她略微詫異。
蕭靖璽今年九歲,比林湘夏還要小一歲,他不該跟隨母親去參加宴席嗎?
他的身影,孤單落寞,似個遊魂野鬼。
他蹲在湖畔,望著碧波**漾的水麵,神色茫然。
林湘夏停下了腳步。
她突然就不忍心過去了。
林湘夏不是什麽善良的人,她也曾經做盡惡毒之事,不擇手段報仇,可那都是針對她憎恨之人。
蕭靖璽尚且年少,沒有錯,不該受此折磨。
他是無辜的。
“世上怎會有你這等狠毒之人?”林湘夏心想。
她站在原地躊躇,始終不肯挪腳。
而後,她就看到宋盼兒帶著一群人過來。
林湘夏忙轉身躲藏起來。
宋盼兒一行人匆匆而過。
宋盼兒的丫鬟們簇擁著宋盼兒,她走得急促,並未注意到這邊的樹蔭下,躲著林湘夏。
林湘夏看了好幾眼,確定宋盼兒等人走得遠了,這才出來。
“我們也回去吧。”她歎了口氣道,“我不想再看到他了。”
丫鬟們麵露惶惑,不知所措。
林湘夏已經緩步朝寢臥走了。
翌日,宋盼兒又去了坤寧宮。
她去請安,順便把自己昨晚的猜測,與皇後詳述了。
皇後也有這種懷疑,她甚至覺得,宋盼兒猜中了。
“既如此,我們先查查吧。”皇後道。
林湘夏的事,不能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