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又問朱仲鈞,“殿下,不知道他得罪了誰,怎麽落入敵手?”
“是廬陵王妃。”朱仲鈞道,“廬陽郡王和他妻妾聯合,設計陷害我表妹。”
那位太醫聞言,露出幾分驚訝。
“原來是她。”他嘀咕了句。
“你知道她?”朱仲鈞道。
太醫道:“廬陽王妃娘娘,乃是前朝的餘孽,後來流放到北邊的蠻荒地區。她在蠻荒生活了數年,才返回了南昌。此人頗具心機,擅長謀略和毒術,不容小覷。她當初潛伏在江浙,攪起腥風血雨,逼迫江寧侯世子娶了她。如今,江寧侯世子也死在她手裏。”
朱仲鈞道:“那她怎麽會跑到京城來了?”
“她回到了京城,投靠了廬陽王,成了廬陽王妃。”太醫道,“廬陽王的外室,乃是她的胞妹。她們倆感情極好,所以廬陽王對廬陽王妃寵愛至極,連太醫院最有權威的陳院正,都要尊稱她一聲‘師姑’......”
顧瑾之聽著,微怔。
她記憶裏,母親是沒什麽兄弟姊妹的。除了她自己,隻剩下一個庶弟,名義上叫她大哥的,實際上是她繼母。
母親在顧家的日子,過得艱苦。
她的乳娘和嬤嬤、丫鬟婆子全部被處置。
她的丈夫也嫌棄她克妻。
顧家的男人,都覺得她晦氣,故而沒有人肯納她。
她一個弱女子,在顧家舉步維艱,後來逃離了顧家。
她逃離了顧家,也是逃離了顧家那群人渣。
顧延韜對她冷酷無情,繼母和繼弟視她為眼中釘,庶妹嫉妒憎恨她;顧延韜的妻子也看不慣她,時常找茬。
她隻身一人,孤苦伶仃,最終死在了荒野裏。
顧瑾之沒辦法接受這個現實。
這個消息對她衝擊太大。
她不願意相信,卻又不得不承認:她是真的沒有父親。
而她的母親,也沒有任何的兄弟姊妹。
哪怕她的乳娘有兄弟姊妹,可惜她們已經戰死沙場了。
這些,顧瑾之一點印象也沒有。
顧延韜,似乎從未提及過母親。
顧瑾之閉目。
她心痛如刀絞。
良久,她睜開了眸子。
“怎麽啦?”朱仲鈞握住了她的手,溫暖包裹住她。
“我想進宮去看看,可否?”她道。
“你想做什麽?”朱仲鈞問。
“我想見見我媽。”顧瑾之道,“我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朱仲鈞沉默片刻,答應了顧瑾之:“好,我陪你去。”
顧家,因為太醫的緣故,鬧翻了天。
顧瑾之和朱仲鈞到了顧家的時候,顧延韜的嫡次子顧瑾業正在發火。
顧延韜的病,是他引起的。
他一直勸顧延韜吃藥,顧延韜卻始終不肯吃。
他不願意吃藥。
顧延韜躺在**,一動不動。
他嘴巴歪斜著,臉色慘白如紙,看上去奄奄一息。
“你們還愣著幹嘛,快救人!”顧瑾業大怒,“父親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們!”
眾人麵麵相覷。
顧瑾瑜則是哭得肝腸寸斷。
顧延韜的嫡次子叫顧瑾文,今年八歲,尚未定親。
他看上去膽怯懦弱。
顧延韜對他嚴苛,他對顧延韜很怕,每次顧延韜發脾氣,他就往角落裏躲。
顧延韜病重了,他就嚇得瑟瑟發抖。
顧家的人,都指望顧延韜。
偏偏他病重,顧瑾業就發火。
顧延韜的姨娘李氏不樂意,就嗬斥道:“你父親如今躺在**昏迷不醒,你還咒他?”
“我......我......”顧瑾業語結,“我隻是關心我爹爹,他到底怎麽樣了?我爹不會有事吧?他若是有了三長兩短,我該怎麽向祖宗交代?”
“你爹能有什麽事?”顧延韜的嫡長子顧瑾璋走了過來,厲聲道,“你少胡思亂想,你父親吉人自有天相。你父親福澤深厚,不會有事的。”
顧瑾業瞪圓了眼睛,看向顧延璋。
顧延璋冷哼:“你別這般看著我!你不孝,你爹爹才要收拾你!”
顧瑾業的臉青了半截。
他低垂眉眼,不說話了。
“夠了!”顧老爺怒喝,“還不趕緊請太醫,難道要等你爹爹真的有了個萬一嗎?”
“爹爹,您要挺住啊。”顧延琇哭得泣不成聲。
他是庶子。顧延韜對他並不是特別疼愛,但凡是顧家的東西,他總是要先給顧延琇。
他也希望顧延韜好好的。
“爹爹,求求您了......”顧延琇撲倒在床榻旁邊,拉扯顧延韜的衣袖。
顧延韜一把推開了她,厲聲罵道:“滾,別碰我!”
他的嗓音,嘶啞粗噶,宛如破鑼。
然後,他猛烈咳嗽起來。
顧延濤忙讓人扶著他坐起來。
他靠著枕頭,喘了一陣,才緩過勁兒來。
然後。顧延韜看向了顧延琮。
顧延琮一直站著,沒有上前幫忙。
顧延韜看了眼他,目光又移開。
“四叔公,你快請太醫,救救我父親吧!”顧延琮懇切對太醫道。
四叔公姓周,是京兆府的郎中,他是太醫院的院判,同時也兼任國醫堂的太醫令。
他雖然不如楊丞相那樣德高望重,在太醫院也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太醫院有十二個太醫。其中有七個是皇帝欽賜的,六個屬於各大家族。
另外三個太醫,則是太醫局選拔的。
這些太醫們,多少會給點麵子。
“我們盡力吧。”四叔公道,然後吩咐人準備好了金針,取出銀針給顧延韜施針。
他施針,比較慢條斯理。
顧延韜疼得渾身冒汗,整個屋子彌漫著一股子濃鬱刺鼻的血腥味。
他的妻子和庶子,都圍攏在他身邊。
四叔公施針到了一半,突然道:“快去找大奶奶來,說老爺子吐血了。”
“是!”
顧家眾人都慌了神。
唯有顧瑾之。神色鎮靜,沒有露出異樣。
她的確有幾分本領。可這種本領。僅限於內科急症的治療,外傷她並不擅長。
她跟朱仲鈞悄悄退了出去,避開眾人。
她的婢女秋雲跟著退出來。
“小姐,咱們不管嗎?”秋雲問顧瑾之。
顧瑾之淡淡笑了笑:“管什麽?”
秋雲不解。
“這件事,不需要咱們管。”顧瑾之輕描淡寫道,“四叔公會擺平的。咱們隻需要等待結果。”
四叔公這一脈的傳統是,遇到危險,首先要保護好嫡係。
這是規矩。
顧延韜再壞,都是四叔公的侄兒。
四叔公必定不敢怠慢了顧延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