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傅的腦海裏靈光一閃：“是割喉術！”
他立刻給顧延韜檢查了下，發現他的脖子上的皮膚潰爛得厲害，甚至露出森然白骨。
“這個人真狠毒啊！”李師傅驚駭。
這麽多年的經驗，讓李師傅明白顧延韜的症狀，是中毒導致的。
可是中的誰的毒？
李師傅給顧延韜服用了解毒的藥丸。
藥是他親自研磨成粉末的。
這種藥，比尋常治療咳嗽的要苦。
可惜，顧延韜根本喝不下去。
李師傅就喂了他一顆蜜餞，顧延韜勉強吞咽了下去。
這一顆蜜餞下肚，藥丸很快溶化。
顧延韜整個人突然劇烈掙紮，雙臂使勁，似乎在努力抓撓，他滿臉通紅，汗水流淌下來。
李師傅嚇得跳起來。
他跑過去，按住了顧延韜，不停叫嚷。
“大少爺，快去找老爺子。”李師傅喊道，“老爺子肯定有辦法的。”
顧瑾瑜也驚慌失措，跌跌撞撞跑到了外間，喊丫鬟備車，又吩咐丫鬟們去叫宋盼兒，還差點摔倒了。
“大姐……”顧瑾瑜的腳步頓住。
她不敢相信，宋盼兒居然不跟過來。
她的腿軟了。
她沒辦法去請宋盼兒。
顧瑾瑜的臉色煞白，額頭上滲出冷汗，渾身顫抖不止。
她不敢再向前邁動一步。
而顧延韜那邊，已經陷入癲狂。
顧瑾瑜想，她應該去求求她三妹。
隻有她三妹，或許會有辦法。
“……大姐。”她聽到有人低喃著喊她。
顧瑾瑜猛然抬眸。
就看到顧瑾瑜慢悠悠踱步而來。
她一襲月華錦緞繡雲雁紋的袍子，衣襟袖口繡暗金線牡丹，裙裾上綴有細碎珍珠。
她的頭戴鳳冠，珠翠熠熠生輝。
顧瑾瑜看著她，有點癡了。
她想起初初見到顧瑾玥時候，她穿著淡紫色羅紗裙，烏黑濃密的長發盤了髻，插碧璽珠花。那時候，顧瑾瑜羨慕她。
她也嫉妒顧瑾玥，卻從未想過報複顧瑾玥。
她甚至想著，等顧瑾玥出閣之後，她也可以做顧家唯一的嫡女。
如今，她已經不羨慕了。
顧瑾瑜的世界裏，隻剩下恐懼。
她的三妹，越來越漂亮、耀眼，令她害怕。
她想起了顧瑾玥說的那些話。
顧瑾玥說她的美麗、尊貴，不屬於她，而是屬於顧瑾玥；顧瑾玥說顧瑾瑜是鄉野村婦，配不上富貴。
顧瑾瑜從小到大，沒有受過這樣的屈辱，她的心仿佛撕裂般疼痛。
“大姐，我有個方法。”顧瑾瑜緩緩走過來，“我們不能這樣耗費時間。”
“我們？”
“嗯。”顧瑾瑜道，“你是父親的親骨血，他一輩子疼愛你。他臨死之際，你去照顧他，盡盡孝道。這是父親的遺願，我們要遵守。”
顧延韜的屍體，仍在顧宅內。
顧延韜死了，這件事瞞不住。
宋盼兒雖然傷心，還是堅持讓顧瑾瑜繼承顧延韜的爵位，並且告訴了顧瑾瑜。
顧瑾瑜答應了。
“你去照顧父親。”顧瑾瑜道。
“可是，祖父和父親都是中毒。我怕……”顧瑾瑜道。
顧瑾瑜也怕。
她昨晚一宿無眠。
她的心很亂，不知所措。
如果父親是中毒的，那麽是誰給父親下毒？
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父親為什麽會昏迷？
顧瑾瑜一夜胡思亂想，沒有睡好，精神恍惚，加上她昨晚擔憂顧延韜，一夜沒合眼。
故而，她一副病態，憔悴得很。
顧瑾玥笑道：“大姐，你不是學醫術嗎？我教你醫術好不好？”
顧瑾瑜愣了片刻，搖搖頭：“不，我不懂醫術，我怕弄巧成拙。”
她不敢。
她從來不曾涉獵任何醫書。
當然，她也沒那個膽量。
“不妨事。”顧瑾玥笑道，“你可以先試試嘛。若是弄巧成拙，我幫你背鍋。”
顧瑾瑜想了想，問：“你真的願意嗎？”
“願意。”顧瑾玥道。
顧瑾瑜猶豫半晌。
“你要是怕，不必勉強。”顧瑾玥又道。
顧瑾瑜咬咬牙。
顧延韜這麽慘，她實在放不下。
“好！”顧瑾瑜道。
顧瑾玥就把她知道的，全部告訴了顧瑾瑜。
顧瑾瑜聽完，心頭震**不休。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父親，不僅僅貪圖享樂，更是殺人犯。
他不是中毒，他是謀反。
“……他要造反，奪取太子之位。他是皇帝。”顧瑾玥道。
顧瑾瑜的臉，唰地蒼白了下來。
她的手足冰涼，不知所措。
“我要救父親。”她對顧瑾玥道，“二妹，你帶我去找大夫。”
顧瑾瑜的聲音很虛弱。
“你需要準備幾樣東西。”顧瑾玥道，“首先，你要去趟衙門，把父親的情況寫清楚。其次，你得買些香燭紙錢。最後，你要去寺廟燒紙錢。”
說罷，她遞給了顧瑾瑜一包銀票。
“這是三百兩銀票，你先拿去置辦東西，咱們今天開始行動。你記住，千萬別露餡了，否則咱們姊妹倆都活不了。”顧瑾玥道。
顧瑾瑜深吸一口氣，道：“好。”
她轉身離開。
顧瑾玥目送她離開。
然後，她坐到了床榻上，伸手摸了摸顧延韜的臉。
她微微笑了笑。
她爹爹死了。
這個消息傳出來，顧瑾玥沒什麽感覺。
她不悲傷，不憤怒，她平靜得近乎詭異。
顧延韜的葬禮，她也沒有參加。
這個家，除了她娘，就隻有顧瑾瑜和顧瑾瑜的母親。
她娘因為父親的死亡，終日哀慟，不管顧瑾瑜哭泣還是安慰，她都毫無反應。
顧瑾瑜也就漸漸忘記了這個妹妹。
她沒心思和顧瑾玥打交道。
她每天忙碌，哪怕再累，隻要一閑下來，她就會去看望父親。
顧瑾瑜是個非常聰慧的姑娘。
她很快明白了父親的用意——父親讓她代替他，去爭權奪利，將來掌控顧家。
顧延韜早已算計好了一切。
顧延韜對顧瑾瑜寄予厚望。
這是她的命運。
她不甘心，不想認命。
她想改變現狀。
所以，她要嫁給四皇子。
四皇子年紀輕輕就成了王爺，前途無限，將來登基，她的地位比現在高數倍。
顧延韜死後，顧瑾瑜沒了靠山，就要依賴她的兄弟。
“大哥，你不要怪我。”顧瑾瑜想，“你本來就是我的哥哥，你應該幫我才是。我要讓顧瑾玥和顧瑾萱知曉，我比她們厲害。我才是正室所出。”
顧瑾瑜想得很好。
可惜，她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四皇子。
她被關在府裏，無法出門。
這一點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