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眼底浮現出黯色。
“當年，我抱錯了你，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他哽咽，“玉璋的遺言，也讓我難受。他說他欠了你太多，讓我代替他好好彌補你。我原先並不相信……”
他的眼眶紅了。
顧瑾瑜眼眶亦紅。
她沒有再哭。
她的嗓子沙啞，道：“爹，您別擔心。我沒事。我就是……一時傷心。”
顧紹點點頭，道：“好孩子，爹知曉你委屈。但是，你千萬莫哭。你的眼睛哭壞了，你怎麽照顧病弱的母親？
你還要嫁人，還要生娃娃。你要堅強，你明白嗎？”
顧瑾瑜點點頭。
“你如今，是個姑娘家了，要學會撐起家庭，照料你母親。”顧紹諄諄善誘，“你要記住，顧府裏，你永遠有靠山。你的父親雖然去逝，他的魂魄尚在，你還有我們這些叔伯兄弟，都盼著你成器。”
顧瑾瑜的眸子，漸漸濕潤。
她點點頭，道：“我明白的，爹爹。”
“好孩子。”顧紹慈祥笑著。
顧瑾瑜低下頭。
老爺子見女兒不吭聲，便又安慰了顧瑾瑜幾句，叮囑她別忘了喝藥，讓她歇著，自己離開了。
顧紹也離開後，顧瑾瑜躺回**，久久失眠。
她想不通，顧玉璋究竟想幹嘛？
他為何會突然冒出一個私生女？
他既然已經娶妻生子了，為什麽還要招惹她，甚至害死了她父親？
顧瑾瑜覺得顧玉璋是個瘋子。
她一夜無夢，天光大亮。
她梳洗妥帖，換了件素淨的襖裙，坐在窗前繡花。
這是她每日必修課。
“小四，你的針線活，真是越發精湛。”一陣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
顧瑾瑜抬眸。
她看到了一張熟悉而冷峻的麵孔。
他依舊是俊朗倜儻的模樣。
顧瑾瑜嚇了一跳。
她差點扔掉了手裏的針線籃子，慌忙站起來：“二伯……”
這次，她終於沒喊他二伯父。
她滿腹的疑惑，卻又不敢問，更加不敢質問。
“二叔。”她輕輕叫了聲，“您來找祖父嗎？”
顧紹的長子顧懷慶，比顧玉璋大兩歲，今年三旬。
他是庶出，在顧氏宗族排行老二。
他性格陰鬱，極少笑，目光冰涼。
“嗯。”顧懷慶應了聲。
顧瑾瑜請他在廳堂坐。
她又端了新沏的熱茶給顧懷慶。
顧懷慶慢悠悠喝著茶。
顧瑾瑜站在旁邊，不知該如何開口。
半晌，顧懷慶才道：“昨晚我們碰到了顧玉璋，他說他是被人陷害了。那人故意挑撥我和大嫂的關係。”
顧瑾瑜愣了愣。
顧懷慶又道：“他的死因查清楚了，是他自己摔斷了腿。他不願意承擔責任，誣賴你。
我和大嫂商量，準備給你置辦點首飾和田地，讓你搬回顧家住。你願意嗎？”
顧瑾瑜連連點頭：“我願意，謝謝二叔和大嬸。”
顧懷慶道：“你既然回來了，就不是外人了。我們會幫襯你，給你置辦房產和田地，供你讀書。
這些，是顧玉璋的。你不用感激我們，隻是他自作自受罷了。”
顧懷慶的語氣，充滿了鄙夷。
顧瑾瑜不知道怎麽接話。
她微微抿唇。
顧懷慶又道：“這宅院，也是你的。你是顧氏嫡長女。顧氏有一座宅子。將來分家，也是留給你的。”
顧瑾瑜不解。
她的父親，是嫡支的嫡次子，她不算是嫡女；她的母親，是顧氏族人的寡婦，按理應該歸顧氏族長。
顧氏族長的兒媳婦，也就是顧氏宗族的宗主夫人，她生了兩個兒子，顧瑾瑜是第一順序繼承人，她也是唯一的嫡孫女。
顧氏宗族的宅子，怎麽會落到她名下？
“這是我的意思。”顧懷慶似乎看透了顧瑾瑜的心思，“你的父親，從小就疼愛你，他的財富也是留給你的。”
顧瑾瑜咬了咬唇。
她不敢說話，更不敢反駁顧懷慶的決定。
顧懷慶又喝了一口茶。
他放下杯盞，對顧瑾瑜道：“我和你大伯父，最近有樁大買賣，需要用到錢。
顧家如今的情況，我們都知道，不易周轉。所以我們打算投奔你三叔，借一筆錢。”
顧瑾瑜驚訝看著顧紹。
顧紹點頭。
顧瑾瑜道：“這……這種大事，您們應該跟我父親商量啊。我……我哪裏懂呢。”
“我知道你懂。”顧紹沉吟片刻，道，“隻是，我們怕你父親拒絕。他是個倔脾氣，誰的賬也不聽。”
他說著，又苦澀笑了笑：“我們這群人中，他的脾氣最拗了，連你祖父都管教不住他。”
“可是，咱們不應該找三叔呀？”顧瑾瑜道，“三叔常年駐守北疆，他能拿出錢來嗎？”
“他不拿，咱們自掏腰包。”顧懷慶道。
顧瑾瑜：“那，這筆錢怎麽還？”
顧懷慶道：“我們倆，各出五百兩銀子，湊個整，六百兩銀子吧。”
“六、六百兩……”顧瑾瑜睜大了雙眸，“二伯父，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什麽時候開過玩笑？”顧懷慶道。
顧瑾瑜震驚。
顧懷慶是個紈絝。
在京城這種高門貴戶裏，他屬於混吃等死的。
除了風流快活，他沒有其他本事。
而顧紹，雖然是顧家第二順位繼承人，顧氏的掌舵人之一，可他也沒有什麽實權。
他們倆根本不可能拿出六百兩的。
這是要逼迫她的父親！
她父親不肯拿，顧紹他們就動用私刑，把他父親綁到衙門裏去？
“二伯……”
“瑾瑜，你也別怪我狠毒。這是你父親自找的。”顧懷慶冷淡道，“我這個侄兒，你是瞧見了。他一無本事，二無能力，就像個廢物，他配當男兒嗎？
你不必覺得我不孝順，我是為了整個顧家著想。
我不指望他做官，但求他有份穩定的收入，讓他的子孫後代能夠衣食無憂。他不答應，我們就要把他送進牢獄裏，再把你弄回來，把你許配給我那表哥。我這是為了你和我那表侄子好！”
顧瑾瑜的嘴巴張得很大。
她臉色慘白，眼底露出恐懼。
顧家的人太凶殘了！
顧懷慶居然要把她嫁給顧敬。
“這是我的主意，和我大哥沒關係！”顧瑾瑜立馬搖頭，拒絕道，“我寧死也不嫁給那種男人！”
顧懷慶哼了一聲：“你以為，你能逃脫？這事，你大伯母已經答應了，你別妄想逃走。我勸你識趣些。”
顧瑾瑜渾身哆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