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乖乖聽話，你大哥就不會被牽連。你若是鬧騰……”
顧懷慶沒把話說完，威脅之意盡顯。
顧瑾瑜的臉，褪去血色。
顧懷慶站起身，道：“這幾箱東西先搬到我們府上去，我帶著你逛逛。我們顧家的祖宅，是你大伯父建造的，現在改成了祠堂。祠堂破敗了，我們打算重修葺。等祠堂修好了，你再搬回去。”
顧瑾瑜道是。
她渾身冰涼，僵硬站在原地。
直到顧懷慶離開，顧瑾瑜才緩過神來。
她呆呆坐在椅子上，一顆心亂糟糟的。
這件事，她是不同意的。
她也沒膽量抗命，否則她大伯父會殺了她的父親。
她也不知道顧懷慶和大伯母，到底在搞什麽鬼。
可是，顧瑾瑜心裏明白：她若是敢抗旨，父親就真的危險了。
顧瑾瑜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的父親，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顧瑾瑜在屋子裏坐立難安，她不停踱步，焦慮不堪。
丫鬟青竹悄悄推開了門。
“姑娘。”青竹低聲喚她。
顧瑾瑜的魂魄飛了出來。
她看向了青竹。
青竹遞了杯水給她：“奴婢剛剛去廚房煮了紅糖水，趁熱喝了。”
顧瑾瑜這才回過神。
她接了過來。
紅糖水是她每天必須喝的。
這是她母親吩咐青竹的。
她母親早逝，顧瑾瑜從前是沒娘的孩子，顧家的人不待見她，顧瑾瑜的乳娘對她極好，她也習慣了吃藥、喝紅糖水。
紅糖水是滋補身體的。
顧瑾瑜一飲而盡。
喝完了，她對青竹笑了笑，道：“辛苦你了，青竹。”
青竹也抿唇笑了笑。
她又問顧瑾瑜：“姑娘，咱們還能想別的法子嗎？或者找二太太幫忙？”
顧瑾瑜搖搖頭。
這種事情，怎麽能讓長輩參合呢。況且，她母親隻怕更希望自己遠走高飛吧，免得受牽累。
“我也不知道。”顧瑾瑜道，“我大伯父那邊，已經準備動手了。他們都不管我爹爹死活。”
顧家，除了老夫人，其餘人包括顧瑾瑜，全部巴望著顧延韜被處斬。
顧延韜死後，大家爭搶顧延韜留下來的遺產。
至於誰最終繼承這份財富，顧瑾瑜根本不關心，她也沒有機會關注。
因為，她要嫁人了。
“姑娘。”青竹歎氣，“您要是願意，奴婢陪您逃走吧。總比您落到老爺手裏強。老爺心狠手辣，不念及任何情分。”
顧瑾瑜搖頭。
青竹很失望。
顧瑾瑜道：“我爹爹當初是為國捐軀的英雄，若是被奸賊所害，我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青竹沉默。
顧家，除了長輩們的偏執，顧瑾瑜還是很清醒的。她懂得取舍。
“姑娘，咱們逃到哪裏去？”青竹問。
顧瑾瑜道：“去北平。”
青竹訝異。
北平，乃中華之首都。
顧瑾瑜的父親，曾做過京官。
北洋政府解放以後，北平成為了新的政治、經濟中心。
如今，顧瑾瑜卻提議，去北平。
“姑娘，去北平不妥當啊。”青竹道，“老爺不會善罷甘休。您逃走了，他肯定會四處追捕。咱們往西南方向跑，那些地方貧瘠荒涼，山野莽林多。到時候，奴婢護著您，您躲在深山裏，也沒人能抓住您。”
“不。”顧瑾瑜道，“朝廷有兵力駐紮，他們會派兵搜查北平城。”
北平城，乃中華之都。朝廷不會允許這裏生變的。
顧瑾瑜不相信，朝廷會容忍顧家的小姐跑到鄉野間去。
她不能去。
青竹道：“那您打算去哪裏？”
“去江寧。”顧瑾瑜道，“江寧距離燕京最近。那裏繁榮昌盛，我可以去投奔江寧的士紳豪族。江寧的士紳們，肯收留我。我在江寧，也會有依靠。”
青竹道是。
“既然姑娘決定了，奴婢就去安排。”青竹道。
顧瑾瑜點點頭。
她心裏，隱約覺得，此舉並非明智選擇。
可是，她別無辦法。
她的父親，性命攸關。
顧家，不能再亂了。
顧瑾瑜坐臥不安，她想要給父親寫封書信。
然而，這是在顧家。她的一言一行，都會引發誤會。顧瑾瑜不想節外生枝。
她隻好按捺著。
夜深露濃，顧瑾瑜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披衣，走到了院子裏。
院子裏的芭蕉樹，綠葉蔥蘢，翠綠欲滴。
她倚靠著樹幹，望著滿天星鬥，思緒飄**。
突然，一陣風吹拂，將她鬢角的青絲卷起，吹亂了她的眉眼。
顧瑾瑜的思維，被擾亂。
她微愣，伸手去理順淩亂的頭發。
突然，耳畔傳來男子的輕咳聲。
她猛然轉過身，瞧見了黑暗中的人影。
她嚇了一跳，驚呼：“你是誰？你怎麽在這裏？”
她的嗓音，微微嘶啞。
顧瑾瑜認識他。
他是個三旬左右的年輕男子，劍眉斜插入鬢，鳳眸漆黑。他穿了件月牙白錦袍，襯托得膚色愈加白皙，五官輪廓柔和，溫潤如玉。
他嘴唇略薄，透出幾分寡淡，令人不敢輕易接近。
他叫楊成業。
他和顧瑾瑜的表兄，顧瑾瑜的大舅舅家。
大舅舅家世代讀書。大舅舅的父親是名士，家境殷實。顧瑾瑜的大舅母是大戶人家的嫡女，嫁給了楊成業。
楊成業和顧瑾瑜差不多年紀。
他們兩家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卻是姻親。
“你是誰啊？”顧瑾瑜又道，“半夜闖到我的院子裏，你想做什麽？快走，不然喊人來了。”
“我叫楊成業。”楊成業道。
顧瑾瑜蹙眉：“我管你是誰，趕緊滾。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
“你是不是顧瑾瑜？”楊成業問。
顧瑾瑜道：“你胡說八道什麽？”
楊成業微笑。
“我不會騙人的，我是楊成業。”楊成業重複。
顧瑾瑜冷哼。
她警惕盯著楊成業。
楊成業的目光卻落在顧瑾瑜脖頸上，看到了幾片紅腫。
顧瑾瑜感覺到了脖子上火辣辣的刺痛，伸手摸了一把。
頓時，指尖染上了鮮血。
她大駭。
這個人，不像是惡作劇，而是認識她。
“你到底是誰？”顧瑾瑜戒備看著他。
楊成業道：“我姓楊。”
顧瑾瑜仍是一副防備狀態。
她的確不記得她見過這個楊成業。
“我叫楊成業。”楊成業又重複了遍。
他似乎在糾正自己的話語。
他說完，慢慢走進了顧瑾瑜。
顧瑾瑜退後。
楊成業道：“你別慌，我是顧瑾瑜的哥哥。”
他走到了顧瑾瑜跟前。
顧瑾瑜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