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了東西進屋去,打發丫鬟婆子各自散去歇息。

顧延臻也回自己的院子休息。

他躺在**,輾轉反側。

他心裏想著,要是顧家還有人在,該多好?

顧延韜是獨子,他死了,顧家就斷了香火。

顧延臻想起了父親生病,兄弟姊妹眾多,顧延臻就不敢提顧家的爵位,否則顧延韜就是庶出了。

所以,顧延臻一直很羨慕大伯,他不僅僅是嫡長子,而且有三房的兒子輔佐。

可惜他不爭氣,做不好官。

如今,顧延臻也不知自己的仕途能走到哪一步。

他閉上眼,想睡覺了。

翌日一大早,朱仲鈞派了小廝過來請他和顧瑾之吃飯。

顧瑾之換了件素淨的衣裳,隨顧延臻去了四姨太和六姨娘那邊。

昨晚,顧瑾之沒吃好。

朱仲鈞的廚藝很好,他做菜的手藝比較傳統,顧延臻很喜歡。所以,每次他請客,顧延臻必定會叫上妻女。

吃完了飯,顧瑾之和顧延臻去衙門。

剛進大堂,朱仲鈞的幕僚陳晉誠迎了出來。

陳晉誠和顧瑾之不熟悉。

當初在北京城,他和顧瑾之並未見過麵,更談不上交際。後來他回鄉,又和顧延臻分開了一段時間,他們再無瓜葛。

朱仲鈞不常回鄉。他是南方人,故而在京城的時候,他很少和顧延臻打交道。

陳晉誠雖然不認識顧延臻,可是顧延臻是刑部侍郎。

他對顧延臻恭敬有禮。

“顧大人,顧夫人!”他給兩人作揖。

他的態度不卑不亢。

顧延臻頷首。

他看到陳晉誠的目光,落在了顧瑾之臉上。

他微訝。

顧延臻記憶裏的陳晉誠,不是這副模樣的。

當年,顧延臻也曾經是個翩翩公子,風流倜儻。

他的目光柔情似水,總愛看著他的姐姐。

顧延臻很厭惡他。

隻是顧延臻不懂,為什麽陳晉誠變成了今天這副樣子?他的五官棱角分明,眉宇堅毅沉穩。

他身姿高挑挺拔,站在顧延臻跟前,居然絲毫沒有壓迫感。

他身上,透著股子傲氣。

“……陳大人。”顧延臻淡淡稱呼陳晉誠,卻沒有主動和他說話。

他是刑部的尚書。朝中的臣子,他一律不搭理。

陳晉誠也不介意。

“聽聞顧大人的千金病了。”陳晉誠道,“在下從江寧趕來,帶了幾味藥材,希望能治愈令千金。”

說罷,遞給顧延臻幾張紙條。

“謝陳大人美意,舍下慚愧。”顧延臻將東西塞了回去,婉拒道。

顧延臻和朱仲鈞不同。

朱仲鈞是個紈絝。而顧延臻不喜歡仗勢欺人。

他從不恃強淩弱。

顧瑾之不是他唯一的孩子,所以他並不像其他的父親那般疼愛女兒,隻把女兒當成責任,卻不代表他溺愛她。

他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他甚至有些迂腐,恪守舊製。

這種教育方式。在顧家是行不通的。

顧瑾之也不需要他的溺愛。

“顧大人何須推辭?”陳晉誠笑笑,“顧大人不缺這幾劑藥,顧家千金正是病重之時。陳某不能坐視不理。”

“陳大人誤會了。”顧延臻道。“舍下千金的確不需要用藥。”

“既然如此。那顧大人告辭。”陳晉誠道。

說罷,他拱拱手,就往外走。

他腳步輕快,步履飛揚。

顧延臻微微蹙眉。

他的確有點疑惑。

顧瑾之則在旁邊觀察他。

她發現。陳晉誠有點奇怪。

這是個很精明的商戶。按理說他的性格,不會對顧瑾之一個小姑娘如此熱絡的。

可偏偏他對她非常客套、熱情。

他的眼神,帶著探究、試探、驚異、懷疑。

他對顧瑾之,似乎很關注。

“老爺,他是誰啊?”顧瑾之突然問。

顧延臻道:“是吏部的一個員外郎。姓陳。你見過的。”

“哦……”顧瑾之拉長了聲音,“我記得,當年他追求過我二姐姐的。”

顧延臻點點頭,道:“是有這麽回事。我還勸過他,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當年不聽,如今後悔莫及。”

顧瑾之失笑。

這麽說來。她爹和這個陳晉誠,倒也有緣分。

“……咱們不理他。”顧延臻見她笑了,也鬆了口氣,笑道。

顧瑾之嗯了聲。

她和顧延臻繼續去衙門上差。

朱仲鈞派了個馬車送他們過去。

顧瑾之和顧延臻上了馬車,朱仲鈞的轎子才離開。

“這是怎麽回事?”顧延臻問顧瑾之,“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內幕?你和朱仲鈞很熟嗎?”

顧瑾之搖搖頭。

她不知道。

“……我瞧見他看你的目光很不善,你們是不是結仇了?”顧延臻又問。

顧瑾之笑起來。

“爹爹,我們沒有結仇。我隻是和他有過幾麵之緣,不熟悉。”顧瑾之解釋。

她沒有告訴顧延臻。她和陳晉誠見過一麵,還在他家門口吵了一架,最後被人丟出去了。

她怕顧延臻擔憂。

她又問,“您和這位陳大人,以前很熟悉嗎?”

顧延臻搖搖頭。

他道:“你不必多想。他是個很厲害的商人,他的朋友也遍布天下。他不像你大哥。你大哥是武官,不參與政務。而他,他做生意,賺了不少銀子,又是吏部尚書。他是皇帝欽封的。”

他這麽一解釋,顧瑾之恍悟了。

難怪呢!

難怪陳晉誠的名字有點耳熟。

他叫陳晉誠,原來是陳閣老的孫子。

陳晉誠的祖父,是當朝首相。

顧瑾之想起,當初她母親的娘家,就是因為陳晉誠的爹爹而敗落的。

他們家,和陳晉誠家有恩怨。

當初顧瑾之的母親,就是因為嫁給了陳晉誠的祖父,才遭遇了厄運。

這樁婚姻,也因此破裂。

顧延臻對陳晉誠沒什麽興趣,也不願意深交。

顧延臻和陳晉誠,都不知曉顧氏的秘密,兩人都各司其職,井水不犯河水。

“那陳大人怎麽對我這樣好,他是不是有什麽企圖?”顧瑾之突然道。

顧延臻愣住了。

半晌,他笑起來,道:“我還真不清楚。我和陳尚書沒什麽交集。”

顧瑾之就不說話了。

她靠著軟墊坐了片刻。

陳晉誠的舉止有點奇怪,她總覺得不安全。

顧瑾之和顧延臻進了衙門。

顧延臻處置公務,顧瑾之坐在旁邊等待。

朱仲鈞讓人送了筆墨硯台等物。

顧延臻拿起朱仲鈞送過來的文稿,慢慢翻閱。

越是往後看,顧延臻的神色越是凝重。

他已經習慣了朱仲鈞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