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仲鈞是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亂搞一通的人。

每次,朱仲鈞都給顧延臻送禮物,或者是貴重的藥材。他送來的藥材,價值連城。

有時候,甚至能買到絕版的珍品,比宮裏的禦醫配製出來的效果更好。

但是,他的東西都不貴重。

朱仲鈞的心思很簡單,他不喜歡花錢討顧延臻歡心,卻願意付出。

而且,他是個很孝順的孩子。

顧延臻的妻妾都誇他:“阿爸是個很有福氣的。四弟很孝順,你們父慈子孝,一定是有大造化的。”

他自己也這麽覺得。

朱仲鈞對他好,他就盡量照拂他的生活。

哪怕是一件小事。

顧延臻的家庭,就是這樣溫馨而充滿了幸福的。

這份溫暖,是顧延臻這輩子唯一的財富。

可惜,這個財富,早就沒有了。

他的妻子死了。

顧延臻和顧瑾之,也再也找不回了。

他對朱仲鈞,是很有歉疚的。

他也不忍心苛責他什麽。

“阿爸。”顧瑾之喊顧延臻,“我餓了,我要吃飯。”

顧延臻這才抬眸,看了眼外麵的日頭。

午膳都沒有吃。

顧瑾之一向很挑食。

顧延臻忙吩咐小廝備飯。

他自己,依舊在沉思中,沒有回答顧瑾之的話。

顧瑾之就站起身。

她悄悄溜出了屋子,往外院而去。

剛到了垂花門口,她就碰到了宋盼兒。

宋盼兒臉色蒼白,眼底青黑。

她看上去憔悴極了,整個人都仿佛蒼老了好幾歲。

顧瑾之嚇了一跳。

她忙扶住了宋盼兒:“祖母,您怎麽了?”

宋盼兒的臉色更加慘白。

她緊緊握住了顧瑾之的手,低聲道:“我沒事,就是累著了,休息一陣子就好。”

然後,她掙脫開了顧瑾之。

“我歇一會兒,你別打擾我。”她聲音虛弱無力,“晚些時候,我陪你逛廟會吧?”

顧瑾之不敢違背她。

她應了,就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朱仲鈞仍住在顧瑾之那間廂房裏。

顧瑾之坐在梳妝鏡前,梳理了下劉海,掩飾自己的心思。

她在想陳晉誠和顧家之間的瓜葛。

“......他不太正常。”顧瑾之喃喃。

顧延臻回了衙門。

他在辦案的時候,很嚴肅認真。

這段時間,京裏發生了許多大事。

朱仲鈞和顧瑾之的訂婚宴,是最轟動的大新聞,幾乎所有百姓都知道這樁婚事。

朱仲鈞和顧家退婚之後,京裏議論紛紛,很多人都猜測,顧瑾之是不是不受寵愛了。

後來,朱仲鈞娶了寧席的嫡女為妃。

他們倆成了夫妻。

大家又把注意力放在寧席的庶女寧萼身上。

寧萼和顧瑾之同歲,是顧延臻同科進士寧席的獨生女兒。她從小就貌美如花,被稱為京城第一美人。

她的性格柔弱嬌憨,很容易惹人憐惜。

寧萼的父親,乃是戶部侍郎。雖然地位平平,可寧萼的父親是入閣拜相的人物。

寧萼的婚事,自然很多人上趕著。

寧萼也是個識實務的姑娘。她不嫌棄朱仲鈞的紈絝,選擇了朱仲鈞。

朱仲鈞雖然不太聰明,可他對顧瑾之用情極深。他不計較顧瑾之的醜陋,也不介意她的殘疾,他愛顧瑾之愛得瘋狂,不顧一切。

於是,顧家和朱仲鈞就搭上了線。

寧萼很快被賜婚給朱仲鈞。

而顧瑾之,在朱仲鈞登基為帝之後,也冊立了她為皇後。

朱仲鈞的皇後之位穩固,後宮就顯得空****的。

顧瑾之進宮的次數,屈指可數。她也沒有機會跟朱仲鈞的妃嬪、嬪主打交道。

顧瑾之偶然聽人提起,朱仲鈞的皇後,是寧席的胞妹。

“……聽聞,寧萼是個善良孝順的。”那人說。

“她很乖巧懂事,對皇上特別體貼。”

顧瑾之聽罷,微微蹙眉。

她沒有見過寧萼,不知她長什麽模樣。

可她聽到了這些傳言,莫名其妙感到了厭惡,甚至有種憤怒。

她不希望自己未來的丈夫,被任何人惦記著。

尤其是寧萼。

朱仲鈞這般喜歡她,她若是真的嫁給了朱仲鈞,肯定會和朱仲鈞糾纏不清。

這不是顧瑾之樂意看到的。

她的心情變得糟糕。

她索性去找朱仲鈞。

朱仲鈞的府邸很冷清,隻有他的乳娘、婆子丫鬟伺候著,其他人統統不準踏足。

他的奶娘是個年紀很大的老嫗。

顧瑾之走過去,給她請了安。

乳娘也客客氣氣,道謝道:“勞煩姑娘。”

“不麻煩。”顧瑾之笑著。

她坐了下來,問乳娘:“王爺呢?”

“王爺在裏頭呢。他一個人呆著,奴婢們誰也不敢驚醒他。”乳娘道。

顧瑾之哦了聲,表示自己知曉了。

她便沒有說什麽,默默等著朱仲鈞回神。

朱仲鈞的確在屋子裏。

他的桌子上,堆了厚厚的奏疏。

“……昨夜,北蠻的大軍攻破了南州城。我朝守將拚死抵抗,損失慘重。今天,韃靼趁火打劫。”一本奏折遞給了顧延臻,“督撫大人請示,要不要調兵支援?”

顧延臻仔細研讀完畢。

他略微沉吟。

韃靼騎馬衝陣,速度很快,根本來不及反擊。

而且,他們擅長騎射,戰場上靈活,輕鬆取勝。

南州守將是他的心腹,不敢怠慢,急匆匆來詢問顧延臻的建議。

顧延臻也不知該不該調派援軍。

如果不救,南州城危矣;若是救,南州距離江南千裏迢迢,萬一路途中遭遇敵軍偷襲,損失慘重。

顧延臻猶豫不決。

“督撫大人。您想啊,如果南州被奪走了,我們的糧草供給不夠,就會斷了補給……”那屬官又添油加醋。

顧延臻皺了皺眉。

他想起顧瑾之的話,問:“你是否還記得當初的事?”

“當然記得!”那屬官義憤填膺,“督撫大人,咱們的東西是假貨,難怪韃靼會攻進南州城……”

“胡言亂語!”顧延臻打斷了他的話,“你忘了嗎?當時,咱們已經送走了五萬匹絹帛。”

“是。”屬官忙點頭。

“可這批貨,卻被韃靼的內奸泄漏了,韃靼這才占了先機……”顧延臻又道,“現在,這些東西還沒有運回來,韃靼卻突然攻陷南州城,這件事不簡單!”

他的話,讓屬官愣住了。

屬官道:“可……可當時不是已經送出了三萬匹綢緞嗎?”

“這是假貨。”顧延臻道,“我懷疑有內賊,盜竊了此番布料。”

屬官的臉色頓時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