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是我錯了。我應該跟先生說清楚。”程老爺滿懷歉疚對顧延韜道。
顧延韜道：“程老爺言重了。您沒有錯。錯在我，我不該貪圖便宜。若是程老爺答應我的條件，這件事就算揭過去。我不追究。若是您不願意，那我也沒辦法。我家祖業單薄，實在撐不住折騰。我們兄妹倆，還指著田吃飯呢。”
程老爺就鬆了口氣。
他道：“我替家母賠罪，先生大度。您的提議，我回家商量。我們會給您個交代的。”
說罷，就讓程大公子送客。
顧延韜離開了程家。
出了程家的大門，他冷哼了一聲：“狗眼看人低！”
他回到了藥鋪，同族的二老板早早站在門口等他。
他的藥鋪也在縣城，就挨著顧家的藥材店。
他的鋪子，是程家的產業。
程家的鋪子，原本有四間，後來程老爺分出去三間，另外置辦田地、金銀。
二老板名喚程二，是程老爺最寵愛的幼子。
他性格活潑跳脫，又愛熱鬧。
“爹，怎麽樣，您說動那個小子了嗎？”程二笑嘻嘻問。
“哪有那麽容易？”程老爺道，“你去問問，那個小子，到底是什麽路數，怎麽敢到處宣揚。我倒要看看，他背後的師父，能耐如何？”
“他自己說的。”
“那就去查，看看他背後的師父到底是誰？”程老爺道。
程二應諾。
程家的生意越發興隆，他的生活也富足。
隻是程老爺對兒子嚴厲。程二從前不聽話，程老爺打斷腿扔進祠堂關禁閉，嚇唬得程二乖巧無比。
所謂棍棒之下出孝子，大概就是這個道理了。
顧延韜回到了家。
宋盼兒迎了出來，問道：“相公，如何了？”
“我說是程大人派我去看診的。程大人說，不用了，他身體康複了，不必去看。我就走了。”顧延韜道。
宋盼兒蹙眉，道：“程大人為何不肯請你去瞧瞧？他不想治病嗎？”
“娘，我不懂。”顧延韜歎了口氣，“您放心，程家不至於害我，我沒受傷。程大人沒有惡意，他怕丟人。咱們不用擔心。”
宋盼兒也覺得程家人品端正。
可顧延韜總歸是要治病的。
宋盼兒不免有些失落。
顧延韜安慰她。
晚上，顧瑾之回到家，宋盼兒把今天遇到的事情，說與她聽。
顧瑾之很驚訝。
她道：“他竟然不願意？”
“嗯，他說不需要。他還說，是我們唐突了。”宋盼兒道。
“他們程家的藥鋪，難怪賣得極好。”顧瑾之笑道。
宋盼兒點點頭。
“程家雖然做官，但是人人敬畏程大人。程老爺是程大人唯一嫡長子，他們程家，全靠程大人撐著呢。”顧瑾之繼續道。
她這番話，似乎別有深意。
宋盼兒沒聽明白。
“你說的是。”宋盼兒道，“咱們這種平民百姓，真是沒法和他們比。”
“娘，您不用擔心。”顧瑾之道，“您現在，有我了呢。”
宋盼兒微微笑了。
第二日，程老爺果然派管家去了趟藥鋪，將顧延韜帶到了程家。
顧延韜進入程家的宅院時，看到門口停了輛馬車。
那馬車華麗精美，裝飾奢華。
顧延韜一下子想到了顧瑾之說的那輛馬車，心裏微涼。
程家的家丁領著顧延韜進門。
屋子裏，擺設雅致舒適，布局合宜。
正廳內，坐著兩男兩女。
其中一位，穿著湖藍色錦袍的少年，唇紅齒白，溫潤俊逸；他身旁的姑娘，約莫雙九年華，肌膚雪膩，秀麗端莊。
“這位就是顧醫正吧？快請坐。”坐在首席的老者起身，對顧延韜拱手，笑著邀請他，“聽聞顧醫正妙手仁心，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
他就是程家的老太爺。
顧延韜忙道：“不敢當。”
“顧醫正謙虛了。”老者笑著，吩咐丫鬟給顧延韜斟茶。
程老爺坐在次座。
老夫人和程老爺坐在左側。
老夫人身邊的婦人，正是昨天的女兒程氏，是程家的二夫人。
顧延韜給老太爺請安。
老太爺笑著讓他坐下。
他就坐了。
程老爺就道：“今日，多謝顧醫正仗義執言。”
程老爺稱呼顧延韜為‘顧醫正’，顧延韜知曉此事，程老爺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他也不再隱瞞，道：“程老爺不必掛念，是我誤會了程大人。”
老太爺哈哈笑。
他們家有錢有勢，程老爺的態度非常誠懇，並未高傲鄙夷。
他們家這個舉動，讓顧延韜更加篤定了：程老爺並非那等卑劣之輩。
他們家，也許根本不像傳言裏的那般。
程家的幾位老爺都出去讀書。
老大家在廣東省任職；老二家在山西。
老三在南京任職，娶妻了。
四弟還沒成親，在福建某個州做小吏，沒有正式的官銜，卻是程家的姻親，也算是半個官家子弟。
五弟則在北海做官，如今才六歲。
“......既然你信任程家，那就幫我家老爺子瞧瞧吧。”老太爺說話也爽利，不拖泥帶水，“你也別拘束，隻管照例行醫即可。”
顧延韜道是。
程老爺道：“你們家的地契拿來。”
顧延韜就取出地契，交給了程老爺。
程老爺看了一遍，又仔細詢問顧延韜。
“......你看過了嗎？”程老爺問顧延韜。
顧延韜說看過了。
程老爺又問了幾句。
顧延韜都一一答了。
程老爺就讓他坐下，讓管事的給顧延韜準備筆墨紙硯。
“顧醫正，我們老爺有個毛病，就喜歡寫字。他寫字特別好看，你看過就記在心裏。”管家解釋道。
顧延韜點點頭。
管事的很快取了筆墨紙硯來。
“你寫幾幅字。”管事的對顧延韜道。
顧延韜略感詫異。
他的字，也不錯啊。
顧延韜接了筆，蘸飽了墨汁。然後，他沉吟片刻，就在紙上寫了兩行字。
程老爺先看了，臉色微凝，繼而哈哈大笑，連連拍掌。
程大奶奶等人，都好奇看著顧延韜的筆跡。
“顧醫正的字，果然好看，清雋俊朗，風流倜儻。”老爺子讚道。
他誇完了顧延韜，就讓管家把字收了起來，然後讓人重新抄錄一張，給顧延韜。
這是要印刷成冊。
等顧延韜走了，老太爺才告訴他們：“延韜的字，寫得很漂亮，頗有靈氣。我這幾日在家，也是每天寫練字。你們也試試，看看效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