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韜頓時漲紅了臉。

他狠狠瞪了眼宋盼兒。

顧瑾之見兩人吵了起來，就拉了拉宋盼兒的胳膊，示意她別激怒了父親。

宋盼兒深吸一口氣。壓抑著心中翻滾的憤懣，對顧延韜道：“父親，您去吧。我們也累了。”

說罷。轉身走了。

顧瑾之也攙扶了顧玥笙離開。

她們倆一走開，顧延韜就氣急敗壞道：“我真沒用！居然鬥不過你！”

二夫人歎氣，道：“侯爺，您也別氣了。”

說完，就命小廝們抬轎子，要送二房回院子。

顧瑾之也沒有回去，而是去了顧琇之的屋子。

剛進了門，顧琇之迎上來，關切詢問：“阿娘。父親罵您了嗎？”

顧瑾之搖搖頭。

“父親今天是怎麽了？平素不曾如此衝動。”顧琇之滿臉疑惑。

顧瑾之卻猜測，他或許想通過這次機會，打擊顧瑾瑜。

這件事，最終能否達成，顧瑾之也不敢肯定。

但是，她不希望任何一個人傷害到自己的家庭。

她希望每一個人都平平安安，幸福美滿。

顧瑾瑜的手，已經握緊了拳頭，指甲扣入了手心裏。

她強忍住心頭的恨意，沒有吭聲。

二房的轎子，很快回來了。

顧瑾瑜坐上了二叔顧延韜乘坐的轎子。

轎子裏放置的是軟墊，倒也不顛簸。

二房的馬車裏。

顧延韜對顧琇之說，讓他明日一早去碼頭送行。

顧瑾之心裏鬆了口氣。

翌日清晨，顧瑾之和顧琇之，以及他們的小廝們，都去碼頭送行。

朱仲鈞早就在碼頭等著他們。

顧瑾之見狀，就喊了他一聲，走了過去。

她的轎子停靠在朱仲鈞的轎子旁邊。

“我昨夜收到了消息，鹽運使司的鹽倉遭遇劫案。鹽官已經報了欽差……”朱仲鈞道。

他們是在船艙外說話。

顧延韜帶領眾人送行。

顧瑾之的聲音，就傳了進去。

“……鹽商勾結山匪。劫了鹽倉，搶奪私鹽。欽差已經封鎖了江南，正在追捕鹽販。鹽官也被抓獲了，押解京師審問。鹽商和鹽商們，已經嚇得魂飛魄散。我估計這場仗，短時間打不起來了。

至於鹽運使司的鹽倉。我已經找好了替補，暫時由我嶽丈兼職，應該不礙事。你若是擔心，我就把這份功勞送出去。”朱仲鈞又道，“隻怕，你們得搬家，去別處落腳。”

顧瑾之道謝。

朱仲鈞就道：“我在南昌府買了三十頃良田。咱們搬遷過去。你祖母和父親也會跟我們一起走……”

顧延韜的轎子，恰巧經過了他們。

顧瑾之和朱仲鈞就停住了口。

他們繼續說了幾句，就散了。

回去的路上，顧瑾之和顧琇之坐在一輛馬車裏，兩人都默契閉了口。

半晌，顧瑾之輕輕敲擊窗欞。

顧琇之掀開簾子，道：“七妹，有什麽事嗎？”

顧瑾之附耳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顧琇之的眸光微凝。

片刻之後，他露出驚訝之色，看了眼馬車外，確定沒有人偷聽，這才放下了簾子。

然後他問顧瑾之：“這是真的嗎？”

“假的。”顧瑾之淡笑，“你覺得呢？我們要是拿到了證據，直接遞上去，就是大功一件。我們怎麽會蠢到拿來做誘餌？”

“那你讓我做什麽啊？”顧琇之問。

“不做什麽。你記好了，別亂說話。”顧瑾之叮囑道，“你要是泄密，咱們兄弟姊妹就沒辦法團聚。你也知道，我父親和母親不太喜歡我們。你是男孩子，他們不會太防備你；我卻不一樣。”

顧琇之點點頭。

“放心吧，我曉得了，我不說。”顧琇之保證。

他也不是個愚笨的。

這些事，隻需要稍微提醒。

顧瑾之的目的，就算達到了。

她又吩咐青藤，讓她準備好一千兩銀票。

“我們去哪裏？”顧琇之又問。

他們這一趟出門，主要就是遊玩的。

“到時候再說吧。”顧瑾之含糊道。

顧琇之就閉嘴。

他們在路上耽誤了五日，方才抵達南昌府的杭州城。

杭州城繁華鼎盛。

這座城市，比顧瑾之前世所知道的杭州還要富裕幾倍。

而它的名字，更加響亮——林浙總督治下的首府，林州城。

因為杭州離北京不遠，又屬於江西境內。

這裏，也是江林巡撫衙門駐地。

林巡撫是個非常年輕的官員，今年四十歲左右。

顧瑾之從未見過他。

可顧瑾之聽說過這位林大人。

此人精通水文、土木工程、造船、製造兵器等技術，深受帝王信賴，朝野稱讚，頗受重用。

顧瑾之對他的印象挺好的。

他是林氏宗族的。

顧瑾之和顧琇之先到杭州府衙，遞交了拜帖。

林巡撫的幕僚，是一個叫劉德的人，負責接待他們。

“原來是九姑奶奶，六公子。”劉德是個圓胖矮小的中年漢子，一張胖臉笑嗬嗬，顯得格外的慈眉善目。

顧瑾之道：“劉先生，麻煩您了。我們是奉旨回鄉祭祖，特意來探視祖父。”

劉德聽聞是欽差的女眷，態度熱情了不少。

他讓人引著顧瑾之和顧琇之，往林巡撫的官邸去。

顧瑾之問他：“我們初來乍到，可有什麽不便？”

劉德忙笑道：“無妨的。老爺子最近在修繕官衙。”

顧瑾之哦了聲。

林巡撫是個很講規矩的人，修葺的時候，不會帶家眷去的。除非是有貴客登門，他才會允許妻妾同去。

這一點，令顧瑾之對林巡撫很有好感。

“不知道老爺子在哪裏？”顧瑾之問。

“老爺子就在書房。”劉德道，“兩位請隨我來。”

他帶著顧瑾之姐弟二人。

他穿過抄手遊廊，拐彎處，是一座八角垂花亭子。

亭子下，立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

老者麵容枯槁，神色冷峻。他雙目銳利似電，掃視著前來給他賀壽的賓朋，目光凜冽。

看著他的神色，好像誰欠了他百萬兩黃金一般。

顧瑾之和顧琇之心裏，突然生出不妙。

果然，老者一抬眸，瞧見了他們姐弟倆，頓時整張臉繃得更緊。

他沉聲道：“你們怎麽來了？”

語調陰惻惻的。

顧瑾之心底咯噔一跳。

難道她和哥哥暴露了？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

顧瑾之忙擠出笑臉，溫言軟語：“父親……”

林巡撫則站起身，走過去拱手給顧延臻行禮：“見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