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麽企圖？”林湘夏反問他，“我不喜歡公孫瓚，也不愛公孫瓚，我要和離。”
她說得斬釘截鐵，似下定決心。
公孫瓚被氣瘋了。
他伸手，掐住了林湘夏的脖子。
林湘夏沒有呼吸困難。
她拚命推搡。
可惜，她力氣不夠，根本撼動不了公孫瓚分毫。
她不甘心。
“阿笙呢？阿笙去哪裏了？”林湘夏掙紮著問。
“阿笙？”公孫瓚的眸子裏迸射出殺意，“你居然敢提起阿笙？”
“你殺了他！”林湘夏痛苦而憤怒，“你把他埋葬了嗎？”
公孫瓚手指用力，越來越深陷林湘夏的脖頸。
他要殺掉她，讓林湘夏償命。
林湘夏感覺到了死亡的逼迫。
她想起了前世。
她死得那般淒慘，全身都爛了，被鞭屍五百餘具。
臨終的時候，她想到的人不是宋盼兒和顧延韜，卻是公孫瓚。
她想讓他替自己報仇！
他為什麽不幫她殺了宋盼兒、顧延韜等人？
他不是口口聲聲說，她是他唯一的妻子嗎？他不該幫助他的妻子複仇嗎？
“你要殺了我？”林湘夏閉上了眼睛，眼眶濕潤。
她等待著死亡。
她死了，顧延臻的怨毒也能消除幾分。
她不怕死。
顧延臻卻愣在當場。
顧延誠的手按住了顧延臻，低聲喊：“三弟！”
顧延誠不想父親殺了林湘夏。
他和顧延韜雖然是嫡親兄弟，骨肉血脈至親，他們都希望顧延臻能好好活下去。
這個家裏，顧延臻才是主心骨。
他若是倒了，顧延誠和顧延琛將無依無靠。
顧延琛更不必說，他還有幼妹顧瑾之呢。
“你要幹嘛？”顧延臻甩脫了顧延誠的桎梏，衝向了林湘夏。
他狠狠抱起林湘夏，讓她趴在自己的胸膛上。
公孫瓚整個人呆住了。
他的目光，從林湘夏的背影移到了顧延臻的麵容。
他們的模樣，有七八分像。
公孫瓚的拳頭攥緊。
顧延誠忙解釋：“父親，湘夏她嚇傻了。她一直膽怯，我怕她胡言亂語傷害你。”
“不，你們誤會我了。”林湘夏喃喃自語，“是我不知羞恥，不守婦道，不怪任何人。”
公孫瓚的心，一陣刺疼。
他不相信她真要和他和離。
他的唇角微翹，露出了嘲諷的冷酷。
顧延臻已經抱著林湘夏往外跑了。
林湘夏的貼身丫鬟冬月，跟著一道去了。
公孫瓚則站立了片刻，也抬腳追了出去。
他要去見識一番，林湘夏要幹嘛。
顧延臻和林湘夏一起出城去找公孫瓚，卻撲了空。
林湘夏沒能攔住公孫瓚，她懊悔得捶地。
“我怎麽忘記了？他如今是廬陽王，他有數千兵馬。我這樣貿貿然上門，他不答應我和離，反而要治我欺君之罪。我糊塗，真是糊塗啊......”林湘夏哭了起來，伏在顧延臻懷裏。
顧延臻輕輕撫摸著她的背脊，安慰道：“沒事的，你別哭，別傷心......”
公孫瓚沒有回來。
顧延臻把林湘夏送到家。
他們又回去了。
公孫瓚沒有回京城。
林湘夏在屋子裏輾轉，久久不能入眠。
第二日早晨，顧延臻去衙門了，林氏帶著顧瑾之和顧琇之，搬到了西跨院住。
林湘夏的乳娘趙媽媽，也暫且住到東邊去，照顧孩子們。
顧延臻的庶弟顧海濤、顧海洋兄弟二人，年底成親。
林湘夏給他們置辦嫁妝。
她不需要花錢買宅子。她有個莊子，足夠他們兄弟幾個人住。
她的錢財，都放在自己的私庫裏。
她的私庫不大，裝滿了她的嫁妝箱籠。
林湘夏把箱籠一件件打開，把值錢的物件都拿出來，擺放好。
最重要的是一匣子珠寶首飾。
這些珠翠玉器，林湘夏原先準備好了，打算給兒女們做嫁妝的。
可惜顧瑾之的婚禮太急促，沒有機會交給兒女們保存。
林湘夏收拾得很仔細。
顧延臻回來吃飯，看到她正坐在炕桌旁梳頭，不由笑道：“這些事，叫下人去做便是……”
他突然頓住了。
林湘夏梳好了發髻，戴好了金步搖。
顧延臻盯著她的臉，半晌都挪不開目光。
林湘夏的皮膚非常白皙。
她的眉毛不長不短，柳葉眉，高挺鼻梁，紅潤嘴唇。
隻是此刻，她的神態平靜而漠然，甚至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她仿佛一潭死水，波瀾不興，毫無生機。
林湘夏梳完了頭，起身對顧延臻道：“三哥，我明日要隨母親回江西老家祭祖。”
“回老家？”
“我的母親和舅父在江西。母親每年春節都要回去掃墓，祭奠父親的牌位，這是規矩。我陪著她去，順便去祭拜父親。”林湘夏道。
顧延臻道：“既然這樣，你帶著琇之和瑜哥兒去吧，我和你嫂子在家裏等你回來。”
林湘夏遲疑了下。
她並不願意帶著兒女去江西。
她心裏有點擔憂。
顧延臻瞧見了她的表情變化，問她：“怎麽？”
“三哥……”林湘夏躊躇了片刻，道，“我怕路途顛簸。琇之還小，琇哥兒還是個孩子……”
“我派人護送他們。”顧延臻沉聲道，“你放心去吧。”
“那多謝三哥。”林湘夏道，“琇哥兒和我一塊兒去嗎？”
顧延臻頷首：“嗯，他總歸要跟著你。他現在大了，不再是繈褓中的嬰兒。我已經托了周少奶奶和她娘家侄兒，讓他們幫忙照顧琇哥兒。”
林湘夏聽了，心裏暖烘烘的。
“三哥，我想讓您留在家裏陪我。”林湘夏又道。
“不行，我必須跟你一塊去。”顧延臻道，“你一個弱女子，孤零零回了娘家，萬一遇到危險呢？”
顧延臻不僅僅是要陪她回鄉。
林湘夏的心思，他很懂。
她是擔心他會因為公孫瓚的話，就對她失望。她希望他能跟過去，她好繼續哄他。
這種感受，她體會了十九年。
林湘夏是個敏感的姑娘，她不希望他以後也這樣想她。
“好，那我回江南的時候，捎了東西回來給你。”顧延臻溫柔笑了笑。
林湘夏就笑了。
兩人一直聊到了中午，林湘夏走的時候，依依不舍。
她拉住了顧延臻的胳膊，踮起腳尖吻了他，然後轉身走了。
她的步履輕盈歡快。
顧延臻怔怔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才緩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