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前,還有林湘夏剛剛吻他的那一幕。
那蜻蜓點水般的觸碰,似一朵煙花絢爛綻放,顧延臻心中湧動了無限的柔軟。
他的眸色深了深。
五月初四這天,顧延臻和林湘夏啟程回江西了。
他們夫妻倆帶了六個家丁。
家丁騎馬,兩輛馬車。
顧延臻在馬車裏歇息。
他昨夜睡得極晚,這會兒還沒醒。
林湘夏在另一輛馬車,吩咐了管事婆子,叫馬車趕慢一點。
她掀開簾子。
遠處是巍峨聳立的山巒,山巒上有青蔥樹木,樹梢上落下斑駁碎芒,映襯著山間碧綠湖泊。
林湘夏看著這一切。
她心裏的陰霾散了許多。
回到了江西老家,她把公孫瓚的話拋到了腦後。
她和丈夫在江西老家祭祀了父母,又去探望舅父。
舅父是個清秀儒雅的男子。
林湘夏從前覺得,自己的舅舅比較文雅內斂,沒想到他性格爽朗豪邁,是個爽利人。
“舅舅。”林湘夏喊他。
舅舅姓吳,名字卻是個女子的名字——吳采薇。
林湘夏從小認為他是個讀書人。
可實際上,他是個粗鄙武人,曾在北地的大軍裏服役過,後來被皇帝選中,調回江南,娶了江西布政使司的閨女吳采薇。
舅舅很愛舅母。
他雖然有功名,卻是個粗漢。
他當年的戰場廝殺,全靠著一雙拳頭打拚,身手極其了得,否則他難逃一死。
林湘夏的舅母也是江南的美人,和她母親一樣的風華絕代。
吳采薇的容貌像舅母,所以林湘夏小時候就喜歡纏著舅舅和舅母。
她很小的時候就說,將來一定要嫁給舅舅做媳婦。
舅舅和舅母也是這麽寵愛她。
隻是林湘夏後來嫁人,舅母改嫁到了揚州,舅舅則一直單身未娶。
林湘夏從小跟在舅舅和舅母身邊長大。她從小到大,都是錦衣玉食,不缺銀錢。她也沒什麽大誌向。
她的大誌向是和丈夫恩恩愛愛。
舅母是個溫婉的女子,舅舅卻是個熱血的武夫。
林湘夏和舅母很投契。
舅舅的脾氣耿直,林湘夏的脾氣卻很溫婉,她很討喜。
她也很崇拜舅舅。
後來舅舅去世了。舅母改嫁到了揚州。林湘夏也不知舅母如今如何了,是不是和舅舅一樣的命運。
舅母和舅舅是同年科舉的進士,他們一起參加殿試。舅舅考入了庶吉士。而舅母隻錄取了進士及第。
舅舅和舅母是兩口子,林湘夏從前不知道,後來知道了,就覺得很奇怪,舅母怎麽不嫁舅舅?
這次她回來祭祖,她想和外祖父說說這件事。
她不能讓外甥和舅舅的命運一模一樣。
她回到了江西,先去祭奠父親,然後去給母親和姨母磕頭。
“娘,姨母。”林湘夏跪倒在父母麵前,眼淚撲簌簌落下,哽咽道。
林家父母早逝,姨母是她的堂姐。
“好久沒回來了。”姨母摸了摸她的鬢角,“你越發漂亮了,和你爹娘真像。”
林湘夏抹了淚,道:“娘,我爹娘不在,我不孝,連累您和姨母。”
姨母笑起來:“傻丫頭。你爹娘是疼你啊。咱們家是你爹爹撐起來的,他們倆辛苦勞碌,你替他們分憂解難,哪裏不是應該的?”
姨母的話,令林湘夏安慰很多。
她和姨母敘舊半晌,方才離開。
她回家洗漱,換了衣裳,吃飯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了那件事:“阿良呢?他怎麽沒有來?”
阿良是舅舅家裏養著的小廝。
林湘夏的舅舅有四個兒子,隻有她一個女兒,故而她的兄弟姊妹眾多,舅母的娘家更是枝繁葉茂。
林湘夏最信任的。就是她那些堂兄弟。
他們和林湘夏差不多大,有幾個甚至比林湘夏略微大兩歲。
“阿良說要去縣城買肉。”林家二嬸笑吟吟答道,“你不用惦記著。他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林湘夏點點頭。
林家二嬸和林家二叔的妻妾都很和睦。
林湘夏從小就羨慕她二嬸和二嬸家裏的姊妹和睦相親。
她一直覺得,這種和睦。是因為林家有錢,有錢人的孩子,就不會互相算計。林家的富貴,是靠自己掙來的,是踏踏實實的,不偷奸耍滑。
而她的舅舅和舅母,是個例外。
他們夫妻倆出身農門,家境貧寒,他們一輩子都沒賺到什麽錢。
他們夫妻的學識,也不夠高。
舅舅隻能讀書寫字。不擅詩詞,他讀書之餘,會幫助家裏幹活、做生意。
舅母則會經營鋪麵、繡坊等物。
他們夫妻倆沒讀過書,不識字,也不通音律,可他們夫妻的感情極好。他們夫妻的感情好,就足夠證明他們夫妻是個值得托付終生的人。
林湘夏從小就聽別人講述舅舅舅母的感情,心裏憧憬過很多次。
她的夢想是,將來找一位能力強、品性純善的男子,共度此生。
她沒見過舅舅。
但是她聽過不少關於舅舅的傳聞。
他是林家的驕傲。
林湘夏心情愉悅,胃口頗佳,喝掉了碗裏的白粥。
林家的仆婦見狀,笑道:“姑奶奶吃得香。”
林湘夏也笑:“我娘總嫌棄我太挑嘴了,非逼著我減肥……”
她吃完飯,又和姨母姨父說話。
她和姨父說的最多的,是舅舅。
姨父是個憨厚的男人,他常誇讚表哥:“……他聰明伶俐,是個好孩子。將來肯定會有成就,也有本事的。”
林湘夏心裏就咯噔一跳。
她知道表哥和自己的婚姻。
她心裏有些慌亂,怕表哥知道她在揚州有個丈夫,不願意再等。
林湘夏不是個拖泥帶水的性格。
她決定盡快告訴舅舅和舅母:“爹,娘,我這次回來,是要和你們商量我的婚事。”
“你和誰成親?”
“表哥啊,他還在京城呢,我要嫁給他。”林湘夏道。
“他已經走了。”姨父道,語氣裏有點遺憾。
林湘夏愣住了。
她急忙問:“去了哪裏?”
姨父說,他去了京城,在兵部做事。
“......他是正三品的官員。朝廷派了他,去江蘇巡查,督促江南鹽務。”姨父笑道,“他去江蘇,也不過是鍍金。待到他在江蘇站穩腳跟,陛下重新啟用他。
你不必擔心,你表哥的前程無礙的。若是他能升遷,你就是侯爺夫人。”
林湘夏的臉色刷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