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就輕聲嗬斥丈夫：“瞎說什麽？這是咱們家的私密事！”
林湘夏也反應過來。
舅父笑道：“是，是。咱們不談論這個了。”
然後對林湘夏道：“你表哥不能耽誤你的婚事。你爹娘留下的財產，你拿著。我們也沒什麽東西可以補償你的。”
舅母笑起來：“你這樣做，不就把我們往外推嗎？當初我們家窮，你們家也不曾嫌棄我們。我們家日子好過了，你們卻不願意收留我們孤兒寡母，這是看不起我們嗎？”
“瞧你說的，什麽看不起？你們家裏困頓，是因為你們自己沒用。咱們家裏不是有田有地嗎，怎麽會窮？”舅舅笑道。
兩人爭執起來。
最後還是舅母贏了。
“行啦，我知道了，你別吵了。”她瞪了眼丈夫，“你不是要去縣城買菜嗎？趕緊走吧。”
“那你陪著她說話，別讓她悶壞了。”舅父道。
他起身就走了。
姨母就拉著林湘夏的手，坐到炕沿邊，問她的近況。
“......你爹爹死的冤枉，娘親一直很傷懷。你爹爹去了那麽久，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姨母歎息，“湘夏，娘希望你好好的。你爹娘都是好人。”
“我也盼著他們好，可現實是，我盼著他們好，他們卻不一定願意見到我。”林湘夏低聲道。
她的嗓音有些暗啞。
“你舅舅和表哥，一直念叨著你的親事。我看他們也老了。你也該尋門親事，免得他們總擔心。”姨母道。
林湘夏就哭了起來。
她不喜歡這樁婚事。
這是她一輩子都逃脫不掉的枷鎖。
“姨母，我不想嫁人，我不喜歡那個人......”林湘夏抽泣道。
她說著，抱住了姨母。
姨母輕拍著她的背，哄勸她。
林湘夏哭了許久，慢慢止住了哭泣。
她擦幹淨眼淚，勉強扯唇，擠出了一絲笑容。
姨母心痛看著她：“你何苦委屈自己？他既然娶不了你，也休想再娶妻！他不配！”
林湘夏搖搖頭。
她不同意姨母的話。
她想要表哥，她不能失去他！
晚上的時候，林湘夏做了噩夢。
她驚醒了。
屋子裏漆黑一片。她喊了聲：“娘......”
她聽到了母親的聲音，她娘披衣服進了內室，點燈照亮了整間屋子。
林湘夏這才看清楚了她娘。
“睡醒了？”她娘問，“夜深露重的，別出來吹風。”
林湘夏的乳母端來一盆熱水。
她的乳母叫紅鸞，是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長相甜美可愛。
林湘夏就笑著道謝：“娘，你歇著吧，別管我。我想出去轉轉。我想回趟林家。”
她娘猶豫。
“你舅母剛回來。你這孩子怎麽一刻都忍不得？”林媽媽道，“我讓紅鸞陪著你去。”
林湘夏笑嘻嘻答應了。
她讓乳母把她的大丫鬟秋雨帶出來。
秋雨也跟了出來。
兩人出去逛街。
林湘夏和乳母說起了她表哥，說他如今在吏部，做了正三品武官，還是個副指揮使。
“他很年輕，前途遠大呢。”林湘夏道，“將來，他會飛黃騰達的。”
乳母道：“世家子弟，有幾個平庸者？他能爬得更快。”
她說罷，沉默了。
林湘夏沒注意她神態。
她繼續道：“其實，我挺害怕的。舅舅不在了，你們也離開了。如果我表哥真要納妾，我不能阻攔。否則，我和他連表兄妹也做不成了。”
“那你就不做表兄妹唄。”乳母道。
她並不支持林湘夏嫁人。
林湘夏的乳母叫綠蘿。
綠蘿是林家老爺子送過來的。她原先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傭，後來被贖身，帶著女兒嫁給了舅舅。
她很忠心，對舅母孝順周全。
舅母待她比較寬厚慈祥，也很疼惜她們母女倆，所以舅母去世後，綠蘿帶著林湘夏搬到了舅舅家，幫襯姨母照顧侄兒，還教導林湘夏讀書識字。
她們母女的命運改變了，從此她們也不再像奴婢，而是主仆。
她們也知道姨母的身份不簡單。隻是林家太複雜了，綠蘿和林湘夏都很謹慎。
故而，林湘夏和綠蘿關係最鐵。
“……我不能做表兄妹。”林湘夏喃喃道，“否則，他們就不能名正言順納妾，也無法光明正大分家。”
她不能阻攔，但是又不甘心。
她覺得表哥值得更多的女人。
表嫂雖然漂亮聰慧，但是她性格太冷漠。
表哥需要有人溫暖他。
林湘夏也知道，自己是表哥仕途上最重要的絆腳石，表哥若是要納妾，肯定要除掉她，或者殺了她。
“你還記得我爹爹說過的話嗎？他說過，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情。你若是不放手，將來你會吃虧。他不敢忤逆舅舅，可舅舅已經去世了，他就沒有忌憚。”林湘夏又道。
綠蘿微訝，看向了林湘夏。
林湘夏臉色蒼白。
她是被嚇著了，所以口無遮掩了。
可她的話，又有幾分道理。
林湘夏說完之後，發現綠蘿目光灼灼盯著她。她有點慌亂。
她忙解釋：“我沒有威脅你的意思。我隻是說出了實情......”
綠蘿的嘴角浮動，卻什麽話也沒說。
她伸手摸了摸林湘夏冰涼的額頭。
林湘夏縮了縮脖子。
綠蘿收回手，繼續穿鞋，道：“姑奶奶，天涼，您早點回房歇了。”
她叫林湘夏姑奶奶。
林湘夏點點頭，躺下。
她閉上眼睛，腦海中翻江倒海，各種畫麵交錯閃現。
翌日一早，她就起床洗漱梳妝。
舅舅和舅母仍是叮囑她，路上小心。
她換上了件月白色的襖裙，腰上掛一塊玉佩。
這是她生母留給她的唯一遺物，林湘夏珍藏至今，每次去舅舅府上，都帶上它。
她娘親則穿戴樸素了很多。
她娘本就生得清秀。
打扮普通，也顯得很精神。
“娘，您等會兒別去鋪子。”臨走之前，林湘夏叮囑母親，“我昨晚夢魘了。您在家看好家裏，千萬別出門了。”
母親就點頭答應。
她們母女坐車出了院子。
舅母和舅舅親自來送她們。
舅舅說，等他和母親商量一下，派人護送她們去林家。
“你別胡鬧。”舅舅道，“你祖父去逝，我們要守孝，不宜大操大辦。你祖父的喪禮結束，我再送你們姐妹倆回家。”
林湘夏笑嘻嘻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