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慢行駛在青石板的甬道上,林湘夏掀起簾子,看著外頭的景致。

“咱們要去哪裏?”林湘夏問趕車的人,語氣嬌憨。

“去南昌侯府。”外頭傳來了男子的聲音,略有幾分陰鬱和低沉,似乎壓抑了極多的怒火。

南昌侯?

林湘夏愣住。

她立在窗欞旁。

外麵街道上熙熙攘攘,車流如織,人潮湧動。

林湘夏突然想起了那個人。

那個人叫顧湛,是個舉子,在揚州任職,家境殷實,為人謙虛溫潤,曾經在國子監求學,是京城頗有名氣的才子。

林湘夏當初在家裏做繡活的時候,偶遇了他,就對他芳心萌動。

她悄悄打聽過。

那人不僅僅是個才子,且非常俊朗。

他的模樣、學識皆是拔尖。

他的確是個很優秀的男人,他身上的貴族氣質濃烈。

他的脾氣很好,不管遇到誰,永遠是淡淡一笑,讓人覺得春風撲麵。

“你認識南昌侯?”趕車的人見林湘夏呆呆望著外頭,問她。

林湘夏搖搖頭。

她隻是覺得熟悉,仿佛聽到了那個人的聲音。

那人是她的夢魘,可是她不願意承認。

她怕承認了,她就徹底失去了他。

她喜歡他!

她不能失去他!

這輩子,隻要他不負她,她就算死了也願意。

“南昌侯府在哪裏?”林湘夏突然問趕車的人。

“就是前方那條巷子盡頭。”趕車的指給林湘夏看,“從那邊拐出去就是侯府了。”

林湘夏就朝他所指的地方看過去。

巷子盡頭的宅邸巍峨莊嚴。

門口站著兩排侍衛。

林湘夏的心砰砰直跳,她想起了那個人。

那個人在她麵前總是笑著,眉宇舒展,笑容燦爛。

他是個陽光少年。

林湘夏不由握緊了拳頭。

她想起了舅舅的警告。

舅舅說,讓她不許和表哥走近。

難道,那位表哥已經娶了新夫人嗎?

林湘夏的眼淚奪眶而出。

“表小姐,您哭了啊。”翠兒瞧見了,忙用帕子遞給了林湘夏。

林湘夏擦拭眼淚。

翠兒安慰她:“表小姐,不要哭了。侯爺和夫人會為您撐腰的,那位公子再厲害,也越不過侯爺和夫人。”

林湘夏深吸了口氣,將淚水咽進肚子裏。

林湘夏母女乘坐馬車,抵達了南昌侯府。

舅舅親自相迎。

“這丫頭是你的義女?”舅媽問舅舅。

舅舅點頭,道:“湘夏,快喊舅媽。”

“舅媽好。”林湘夏屈膝,給舅媽請安。

舅媽拉住了她的手,誇讚她長得漂亮。

舅舅道:“這是你大伯母,這是二嬸,這是四弟妹,七弟妹......”

舅舅介紹了一圈,才把舅媽給他的銀票遞給了林湘夏。

林湘夏雙手接過。

舅媽的銀票,是五百兩。

舅舅道:“這些錢,是給你置辦衣裳的。”

林湘夏又是滿腔熱淚盈眶,感激涕零。

舅舅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和舅媽寒暄了片刻,就告辭了。

舅媽親自把他們送出去。

林湘夏跟著母親往內宅去,心中仍是忍不住擔憂,她偷偷問舅舅:“舅舅,那位表哥真的娶了妻室,不會納妾吧?”

“他還沒有婚配呢。”舅舅笑嗬嗬道,“怎麽舍得你嫁過去受苦?”

林湘夏鬆了半口氣。

“這孩子,你怎麽老是惦記著別人家的事呢?”舅媽就瞪了她一眼。

舅舅道:“我瞧著,顧湛挺靠譜的。”

林湘夏點點頭。

顧湛正在屋子裏看賬簿,他今年剛入翰林院不久,正式任職翰林編修,俸祿較高。

他的官職是翰林學士。

翰林學士屬於六品官,比起正六品,要稍差半級。

“......大概就這樣了。”他合上賬簿,抬眸看了眼站在旁邊的陳平洲,“你先退下。”

陳平洲躬身退下。

待屋子裏隻剩下顧湛一人,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紙。

紙上密密麻麻寫了很多字,還有幾幅圖案。

顧湛仔細讀完,唇角露出了笑容。

他對陳平洲道:“辛苦你跑一趟,拿去賣給那邊吧。價格你幫我估計好了,我要最便宜的。”

陳平洲道是。

他恭敬出去,並且關上了書房的門。

他離開了侯府,就騎馬去了東市。

他找到了一家專門買古董瓷器的店鋪。

那家掌櫃的姓王。

王掌櫃看了幾張圖案。

“這個東西是假貨。”王掌櫃篤定道,“這種東西,是騙術。”

顧湛卻搖搖頭,堅持己見。

他甚至把畫紙撕成了碎屑。

王掌櫃詫異,不知道他什麽意思。

“這些圖案,是一位姑娘的嫁妝單子。這個東西,是她從家裏逃跑的時候掉落的,我撿了起來。這個東西,值三千兩黃金。”顧湛道,“她現在在我們府上做客。”

王掌櫃恍然明白了。

“您既然知道這是贗品,何必花三千兩?”王掌櫃道,“您這是浪費。”

“我隻要她安全就足夠了。她不懂,不代表她爹爹不懂,我信任她的爹爹。”顧湛笑了笑,“她以後還要念書,需要錢,不是嗎?”

他的話音未落,外麵又來了一輛馬車。

這次下了兩匹駿馬。

“這次是誰啊?”王掌櫃嘀咕道,“不知道這是誰家,竟敢在我這裏撒野。”

“我也奇怪。”另一個聲音道,“咱們南昌侯府不是富裕嗎?侯爺和夫人不缺錢財,這些銀子,不像是侯爺夫婦賞的。”

這個聲音,有點耳熟。

林湘夏猛然轉過臉。

她的目光透過厚重的車簾縫隙,看清楚了馬背上那個男人的麵孔。

他穿著墨色錦袍,身姿筆挺,眉目英武不凡。

他正低首,撩起了簾子,探頭往內窺視。

恰巧和林湘夏的目光碰撞到了一塊兒。

兩個人都微怔。

“顧湛。”林湘夏脫口而出。

“湘夏!”顧湛驚訝。

他放下了簾子。

他勒住韁繩,馬車停在原地,顧湛從馬背上翻身,躍下馬來。

他闊步向前走。

林湘夏掀開了簾子。

她的目光,追隨著顧湛。

顧湛已經站在了車轅上,居高臨下看著她,似乎在審度她。

林湘夏抿了抿唇。

她輕輕撩起了簾子。

她一眼就看到了顧湛胸前戴的玉佩。

是那天,她無聊之餘掛在脖頸上玩耍的,怎麽會在顧湛那裏?

“你怎麽會有它?”林湘夏吃驚,急切抓住了顧湛的袖子。

“你認錯人了。”顧湛避開了她,語調冷漠。